江微微四下看了看,确定竹筏很稳,没有帆船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顾斐让她坐下,他弯腰松开绳索,用竹篙用力撑在湖岸上,竹篙顺势被推向湖心。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色变得越来越暗。今晚没有月亮,漫天全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这些星星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天河,它们横穿整片浩瀚夜空,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绸缎,美得不可方物。江微微仰面躺在竹筏上,伸出右手。指尖从那一条星河上面拂过。此时顾斐已经放弃撑篙,任由竹筏顺流而下。他躺在江微微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满天的星光。江微微歪了歪头,脑袋正好碰到他的脑袋。顾斐侧头,嘴唇碰上她的嘴唇。两人便这样吻了起来。油灯被放在竹筏的前端,灯光透过油纸倾泻出来,在无边的黑夜之中缓慢飘荡。它就像是一只踽踽独行的萤火虫,穿越漫长的时间,于千万人中,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你的肩头。而你只需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不知何时,水面上出现了很多萤火虫。荧光倒映在水面上,仿佛是将整条星河就装了进来。竹筏如今正徜徉在这条璀璨的星河之中。江微微单手撑着竹筏坐起来,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数不清的萤火虫,发出了今天的第三次感慨。“真美啊!”顾斐坐在她的身边,他将一个拳头递到她的面前,说:“送个礼物给你。”他摊开手掌,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飞出来。江微微看着它越飞越高,飞入夜空,成为众多萤火虫之中的一员。她又躺了下去,脑袋枕在顾斐的大腿上,乌黑的长发在她身后铺陈开来,让她此时看起来很像是从神话传说里面走出来的水妖,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她的目光越过星河,穿透夜空,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有她的家人。不知道在她死后,她的父母是否安好?以前常听人说起过,人生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父母在得知她的死讯时,肯定会非常悲痛吧?自从穿越后,她就一直刻意地去回避这个问题。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太过残忍,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顾斐低头看着她,注意到她此时的目光,他不由得心中一动,轻声地问。“你在想什么?”江微微不答反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以前不相信,自从遇到你,我就信了。”“为何?”“若非前世有缘,今生我又怎么能够与你结为夫妻?”江微微笑了下:“也对。”顾斐问:“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这个?”“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江微微的这个回答牛头不对马嘴,顾斐却没有阻拦,安静等待她继续往下说。“在那个梦里,我生活在一个非常富足的家庭里面,我有一对非常爱我的父母,他们有着各自的事业,但从没忘记过对我的关心,我在他们的关爱之中长大,成为了一名大夫。”顾斐听得入神,追问:“然后呢?”“然后我就死了。”“……”看着男人无语的样子,江微微哈哈地笑了起来:“我逗你的!”顾斐却忽然问了句:“在你的那个梦里,没有出现过我吗?”江微微认真回想,然后摇头:“没有。”顾斐不死心地追问:“真的连一个像我的人都没有吗?”“真的没有,虽说我工作也别忙,每天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像你这么外形出色的男人,哪怕只是打了个照面,我也能够记住。”有一种人就像是明珠,哪怕是把它扔到尘土里,它依旧能够发着光,吸引别人的目光。顾斐就是这样的人。见江微微一再否认,顾斐心里很是失望:“我以为我们上辈子应该是有缘的。”江微微抬起手,摸摸他的俊脸:“不管上辈子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过好这一辈子。”顾斐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掌心,轻轻应了一声。“嗯。”江微微再度看向夜空的漫漫星河,声音飘忽不定:“梦中的一切已经离我远去,可我却还是很挂念梦中的父母,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我却突然就走了,连一句临终告别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顾斐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可以再睡一觉,兴许,这次你又能梦到他们,可以跟他们好好地道别。”江微微笑了:“第一次听说做梦还能自主选择的。”“也许呢?这种事情说不定的,再说了,怀着希望入睡,总比怀着心事入睡要好些吧?”江微微想想也是,有希望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于是她闭上眼睛,打算在这美好的夜色之中,好好地睡上一觉。兴许她运气好,真能梦见她的爸妈呢。顾斐垂眸看着她陷入沉睡的面容,无声地呢喃。你到底是谁呢?你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若你离开,我又该去何处寻你?……江微微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器械护士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顺手拉了她一下,冲她说道。“江医生,你发什么呆呢?手术快开始了,赶紧去换衣服啊!”江微微还在呆愣当中,而她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进入更衣室,换上手术服,洗手消毒,戴上手套和口罩。与此同时,她逐渐想了起来。这时她死之前经历的最后一场手术。在这场手术结束后,她就因为长期加班疲劳过度,猝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当她走进手术室里,发现手术台旁边已经站着三个医生,其中主刀医生是从国外花大力气特聘过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男人,而她是这次手术的一助,另外还有二助、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以及巡回护士若干,用的全是这个医院最顶尖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