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心裏也好,她恨也罢,怒也罢,进了心裏,或许……她再想离开的时候,就先会考虑考虑后果了。言慈允很想相信暖歌,相信她说本不打算逃跑的话,可他不敢。
这世上,最不敢去相信的,莫过于曾经被至亲所欺骗的人。手指不经意的又去触摸自己的两条腿,若不是这两条腿……恐怕他已经没命活到今天。而这条腿,也正是拜所谓的“至亲”所赐!
“还有什么?”言慈允看出问夏应是还有事要讲,问着。
“还有就是……先请王爷息怒。”问夏低垂了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她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才是重点,一个足以令王爷震惊的重点。
“讲!”
“程管家去了车行,旁的车都不选,竟看中了、看中了怀雅王府的,因为车上有标徽,程管家像是认识那图案的,而且,她很激动。”问夏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并看着王爷的脸色愈发震惊……
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暖歌已无从得知,她已经睡了。
门关着,却没有闩,即便是闩了,对言慈允来说如果想进去也是再简单不过。
暖歌的房里有点暗,蜡烛已经熄了,只有些许的月光。她和他一样,都不喜欢拉严幔帐。她说,幔帐拉的太严、太紧闭,会让她以为自己睡在棺材里。当初暖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表面上呲之以鼻,可他没有告诉她:他亦如此,他不拉幔帐,是不想把仅有的月光、仅有的温暖关在外面。
现在,暖歌背对着他的视线趴睡在床上,脸颊却挤向外面,依稀能看得到她嘟起的嘴唇和紧皱着的眉。她睡的并不安静,梦里居然间或还有小小的抽搐。她平日里粘的胡子没了,一张素净的小脸,清秀、亲切。
言慈允身不由已的伸出手,中指轻轻的刮了下暖歌的脸,起先是轻轻的刮,一下、两下,暖歌脸颊细腻温润的质感让他的手指再也舍不得离开,慢慢的,抚上了她的嘴唇。
没有邪念,竟只有心慌。
他怕,怕从这张嘴唇里说出的会是谎言。今晚,暖歌挨打的时候,他只是在反覆想着她说过的一句话:“若喜欢一个人,怎会舍得见她如此卑微……”
多傻的暖歌,在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卑微的活着,已是不易。
他不敢赌,不敢赌暖歌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只是怕自己在不经意间会用情,他用的情越多,或许她的下场就会越惨。
“唉……”暖歌在梦里忽然叹了一声,身子略抬了抬,被子滑落肩头。
言慈允摇了摇头,本想帮她把被子拉好,心念一动,犹豫了下,手指伸向她的衣领,轻轻的扯动,露出她颈间白皙的肌肤。他要看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她的伤究竟怎样。可是衣衫系的紧,他也不方便太过牵扯,正局促着,视线却被另一件事物所吸引:是她颈间戴着的两条细细红绳。
有点好奇,手指轻勾,红绳一端挂着的两个物件便牵扯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金箔裹着的块状物,暗香萦绕。言慈允查过商学院底细,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墨。而另一个……月光折射下,显得七彩玲珑剔透,冰凉的触感,裏面的细细白沙,随着琉璃的倾倒而慢慢的流逝。
琉璃沙漏……这个东西不是属于商学院的,他不需要调查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必再问什么了,不必再问暖歌,为什么会认识那辆马车。怀雅王几个月之前失踪时的去向,以及暖歌一直惺惺念念的人是谁,答案已经是肯定的,言慈允的手指在瞬间变得冰凉。
暖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秋天的阳光虽不会太过强烈,可也是有些温暖的。窗子开了个甚好的角度,阳光不多不少的洒了些进房,即不会刺到暖歌的眼睛,也能让在窗前轮椅上的言慈允周身镶了层金边儿。
虽然是逆光,可是他长的……真好看。这是暖歌睁开眼看到他的第一份感觉。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只留给她一个侧影而已,暖歌轻轻抬起手臂,把略遮了些视线的幔帐又往挂鈎里塞了塞,动作带来的声响很轻微,可言慈允还是听到了,回过头,视线一下子对上了暖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