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还有个每日照常在茶水间烧水的活计,闲时或是打络子,或是和晴雯讨教绣技,吃得饱睡得香,连门牙都已冒出来半截。
旁的人更是没了常样,有四处借调的,有隔三差五出府探亲的,还有每日里扑蝶引蜂乐不思蜀的。
如今的绛芸轩摸鱼十分自在,自两月前玻璃让老太太打发给王夫人后,说是要抬姨娘还是怎的,反正王夫人也再没进过宝玉的院子。
虽偶尔提了袭人前去问话,也只是询问日常起居,不甚关心其它。而这厢袭人嘴紧得和蚌壳一样,除了偶尔带回来一些玻璃的近况做八卦聊了去,真真是一点儿风浪也生不起来。
日子美极了。
在云珠看来,玻璃挺好一个姑娘,做事又周全又细心,同老太太跟前旁的丫鬟比起来,只一点不一样,爱俏。
大家都是青缎色的丫鬟装,而玻璃总会别出心裁的搭一朵精致的绒花,或是一条清丽的裙子,每每叫人看了,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只是大家眼睛亮过就过了,再无下文的。唯独府中隔三差五去老太太跟前请安的贾政看进了眼里,还留在了心里。
这天云珠正打着一个带吉祥花样的络子,就见晴雯兴冲冲地回到茶水房,一进门就温和的打了个招呼:“今日怎不见绮大姐姐?”一副娇憨直率的样子。
真好看呐,云珠心想着。
美色当前,云珠不由得放下络子,活泼地说:“秦钟少爷受了风寒,绮大姐姐备礼品去了,说是二爷要去东府看他呢。”
“蓉大奶奶都去了,他如今算哪门子少爷……”晴雯撇撇嘴,片刻后又不由笑道:“知道玻璃吧?”
云珠点点头,不就是之前被贾政孟浪过了,又被老太太以眼不见心不烦为由,直接塞给了王夫人的那个。
“先说是要抬姨娘的,后头不知怎么的,因为唤了一声宝玉,叫太太听见了,说她不庄重,如今变成要去庵堂为老爷祈福了。”晴雯神神秘秘的。
云珠倚靠在小榻上发愣:府上如今,规矩已经这么大了?
见她神色怔愣,晴雯又道:“你进府晚不知道,咱们二爷小时候体弱,老太太得了个偏方,发话要丫鬟小厮们都唤他宝玉,用作积福。只如今年岁大了,规矩上来了,二爷瞧着身子也康健,这才渐渐不唤大名了。”
“虽是陈年旧事了,可到底没有出言废止,怎的因为叫了声名字,就要……”云珠低头想了想,都道王夫人佛口蛇心,玻璃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正是青春年少。
就因为口头上被捉了个错处,就要被遣去那等冷清寂寥的庵堂,一句为老爷祈福,后半辈子岂不就绑在那处了?这招数不可谓不狠毒。
“唉,横竖都是主子们一张嘴,咱们做下人的有什么法子呢?只盼那玻璃的家人看顾着她,过两年太太忘了这茬,巴望着试试能不能赎出来,否则她老子娘岂不就是白生这闺女了?”晴雯闲闲感慨着,心下也生出了些不服气。
只是最终还是又憋了回去,胡乱的在荷包上打了几个死结,以做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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