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娜于是就乖乖呆在那栋漂亮的宅子里,过上爷爷所说的“宅女”生活,不出大门一步,每天不是练习先前学过的剑招,或是绕着院子跑圈,就是复习魔法和魔药配制。
她现在已经能够自行配制最简单的一种止血剂了,想到之前在诺蒙卡受的罪,便先多配了两瓶。另外,变色药水已经快用完了,其实还是挺有用的,她也一边回忆当初老魔法师教的程序,一边试着配。
这样一来,日子倒不难过。没人管束,又不用日晒雨淋,担惊受怕,因此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让院子里气味好闻一些,也是为了让自己住得舒服一些,她还很勤劳地用魔法稍稍打扫了一下自己住的那丁点地方。她头一回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呢,等回了家,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
至于每天吃的食物,都由那个叫弗里多的人送来。明娜本来不喜欢这个人,但爷爷说他向来欺软怕硬,对于强者是不敢反抗的,不必担心,所以还是听从了爷爷的意思。两天下来,明娜对他的服务也感到很满意了。
弗里多很有眼色地事先向她打听了喜欢吃的食物,每天送来的东西都有烤得香喷喷的肉和鸡腿,还有新鲜的桔子,主食是威沙的烤饼,虽然吃起来干了些,但味道挺好。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送来的饮料,也叫奶茶,不过跟在伊斯特喝的不一样,听说是用威沙特产的马奶混合一种黑茶煮成的,很难喝,明娜受不了,通通倒了。
每次吃饭时,弗里多都会留下来陪明娜聊聊天,相处时间多了,明娜觉得他这人还不错。他懂得很多知识,房子里那些瓷器、酒具什么的,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院子里种的花草,他也知道该怎么打理;各种家俱摆设的风格、位置安放、用料来历、颜色搭配,一应吃食、饮料、调味品、烹调方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还能给明娜讲大陆上各个国家民众的行事特征、衣饰、饮食和生活习惯,连不同地方的人小小的口音差异都能说个清楚,让明娜大开眼界。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她见过好几个酒馆老板了,没一个比得上弗里多博学,只有老乔懂的事情多些,可他也不知道那么多有的没的。
弗里多笑笑:“我是买卖消息的人,如果自己懂的事太少,又怎么能判断出哪些消息有用呢?有些事,可不是明摆着让你知道的。”
明娜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自称是世代贵族出身的人穿了不合时宜的衣服、一个房间里配套的家具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椅子、不能晒太阳的花却被摆到窗台上、从来不吃牛肉的人失踪几个月后突然在餐馆里叫了客牛排、明明是韶南人的打扮说话却偏偏带着诺嘉口音……这些奇怪的事裏面都是有意思的呢。”
“什么意思?”明娜继续眨眼。
弗里多正想说下去,忽然醒觉自己谈话的对象还是个小孩子,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哄明娜说:“平时熟悉的人和事忽然变了个样子,难道不奇怪吗?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打听这些事,就是我的工作啦。这些话说起来很无聊的,咱们还是别管了,小小姐不是说想知道镇子上最有名的烤肉店是哪一家吗?我带你去逛逛怎么样?”
明娜差一点就要说好了,忽然想起爷爷临走时的嘱咐,撅起了嘴:“不去了,爷爷会骂我的……”
弗里多也不强求:“那好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明娜知道他这话不是说假的,他真的能办到。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得罪了萧天剑的缘故,弗里多对明娜十分殷勤,她爱听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送什么来,千方百计地哄顺这个小祖宗。如果明娜还是当初那个刚刚离开家门的任性小丫头,说不定会被他宠坏呢。
萧天剑已经走了三天,明娜除了吃饭时能见着弗里多,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獃着,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胡思乱想。
爷爷说是要去为朋友办丧事的,可是弗里多昨天说,葬礼已经办好了,那爷爷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难道他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娜忽然想起了那天弗里多提到的一个人——紫雅夫人,据说直到三年前,还住在这座房子里的,而从房子的装饰风格看(把从弗里多那里听来的知识现学现卖),极有可能是这位紫雅夫人出的主意,她会是什么人呢?
明娜托着下巴细想,当初乔大叔跟她聊天时,躲躲藏藏地透露了些事给她听,似乎爷爷人很“风流”?她不太明白“风流”这个词的意思,只大约了解到这是指她有很多个“奶奶”的意思。除了米拉贝尔奶奶和奶奶,小拉的妈妈也算是她奶奶了,难道这个紫雅夫人也是她奶奶吗?
明娜有些苦恼,爷爷到底有多少个奶奶啊?她都快记不住了……
前门突然传来声响,明娜以为是弗里多送晚饭来,马上跳起来,冲了出去,却看到爷爷倚在门口衝着她笑。
“爷爷!”她高兴地扑了上去,“你终于回来了!”
萧天剑抱起小孙女亲了两口:“想爷爷了吗?这几天乖不乖啊?”
“我可乖了,从来没出去过呢,每天都很勤奋地练功学习,不过我很想爷爷。爷爷,你朋友的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萧天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抄起水杯就往嘴裏灌,“真是烦死我了,那帮人只知道争权夺利,还想拉拢我帮他们打江山。哼,做梦去吧!我才懒得理他们呢,所以葬礼一完,我就走人。”
明娜不解地问:“葬礼不是昨天的事吗?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去找新奶奶了?”
萧天剑差点没被口水呛死:“什、什么新奶奶?这是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明娜歪歪头,“那天弗里多说的那个紫雅夫人,不是你的妻子吗?她以前是住在这裏的呀?”
萧天剑郁闷地咳了几声,低声道:“她才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只是朋友送我的礼物。威沙的习俗是,别人送的礼物不能推辞,所以我才会收下。反正房子那么大,多住她一个也没什么……”看着小孙女天真无辜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是真的啊,她本来是个歌女,我见她长得有一点像你芙诺雅奶奶,不忍心看着她被人玩弄,才收了她,又给她起了新名字,销了贱籍。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产业,过得很好呢,我回来时……的确是去看过她……”只不过没让对方看到自己。
他想起那个爱穿紫纱的妖娆女子,在遇到他之前,只是别人眼中最低贱的玩物,现在却已是全威沙数一数二的娱乐绿洲的老板了,而且听说有了新的情人。即使没了地下公爵的关照,她的地位也不会有所动摇。就算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很好。
在经过芙诺雅和利拉的事以后,他在这方面的心思也淡了,既然紫雅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他就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