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特忙掏出自己的干净手帕递过去,低声说:“请您节哀。”看着科尔夫人哭泣的模样,再看看周围的惨状,他心头对幕后凶手的怒火就无法平息。
难道为了他一个人的权势,就可以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吗?!
回到屋内的大臣们又围着盖尔二世说话,表明自己只是受了谣言误导,才会跑来指责杰达公爵的,但对于公爵贸然让国王服食作用不明的药物,他们又感到不满。他们认为,如果国王没有昏睡不醒的话,这场灾难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杰达公爵对此需要负一定的责任。
这几个大臣一直与杰达不和,在所有官员中,是打击他最厉害的人。他们在当年的政变中,大力支持盖尔二世登位,而且认为只有盖尔二世的子嗣才能称得上是正统王位继承人,这么多年来,没少劝他重新娶一位王后,生个儿子。
盖尔二世静静地听着,但眼神中已带了一丝不耐。杰达站在角落里,调头看向窗外整理战场的士兵们,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敏特听了一会儿,已积了一肚子火,当他听到一名大臣指责杰达故意隐瞒真相,阻挡他们见国王,又引得流言四起,才会导致这场动乱,让所有人都陷入险境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想起袭击来临之前闻到的古怪香味,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出大门,飞奔跑向前宫,一路引得尖叫四起。
来到前宫的偏殿内,屋中一片狼藉,角落里,被害侍从的尸体还未搬走,几名士兵进进出出,搜索着每个房间,看是否还有人躲起来。敏特直接进入官员们值夜的房间,见壁炉边摆放着一个用来燃点熏香的黄铜大缸,走进一看,缸中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香料、香油的痕迹。
他觉得有些奇怪,扫视周围一圈,才在屏风后不起眼的角落中发现另一个半旧的铜缸,边缘处磕破了一个缺口,缸里的香料残余正是他在大臣们身上闻到的那种。看这剩下的份量,如果真的烧完的话,恐怕这几个老家伙也会像外面的几个侍从那样,成为牺牲品。
找张纸包了小半包香料,敏特重新跑回国王寝宫,直接问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你们昨晚上有没有点熏香?!”
几个大臣被他打断,都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说:“没有!”其中一个脾气好点的,补充了一句:“昨晚上有个侍从弄坏了熏香的缸,我又不喜欢那个味道,就叫他们换了。”
敏特冷笑一声,把东西往他们面前一送:“这是从缸里找到的香料,是迷香!幸好你们没有闻太久,不然,就会睡死在前宫,跟那些侍从一样被砍成两半!你们还真要感谢杰达公爵,如果不是他引出那些流言,你们又怎么会跑到这裏来,避开了那些盔甲兵?!”
大臣们看着那半包香料,脸都白了,还在硬撑:“不可能……那些人为什么……为什么要……”
杰达冷笑一声,走过来道:“还不明白吗?你们平时就喜欢跟我作对,只要你们在叛乱中死了,那些人就可以说,是我杀了你们,为了报复!只要他们攻进来把陛下和我都除掉,就可以说,是我意图叛乱,还杀害了陛下!那还有谁会阻拦他们夺得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呢?!”
大臣们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他轻蔑一笑,转头对盖尔二世道:“陛下,这边事情都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去找找那位王太后宫里的侍衞长了?他既然‘暂代’王宫内的防务工作,那些怪物是怎么出现的,他总该有个说法吧?”
盖尔二世叹了口气,点点头,便带着杰达转身出门,却迎面遇上萨金特,一脸肃然地向他们报告了一个坏消息。
萨金特是听到昨晚上东南方山上的巨响后,担心王宫中有变故,才会赶回来的,但以同样名义返回的还有马里奥亲王,而且,后者还带着五万人的军队,眼下正驻扎在城外。唯一可以让人稍为安心的是,这支军队没有进城的迹象。
杰达脸色铁青,盖尔二世则一声不吭,几名大臣也都不敢再说话了。萨金特等了一会儿,见众人没有反应,才低声道:“我看……亲王殿下应该是真的担心王宫里有变故,才会带兵来的,他看起来……不知道今早会发生这种事……”
盖尔二世的脸色好看了点,但忧虑丝毫未减。不管马里奥亲王是否知道今早的叛乱,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会做出什么决定?要是他带兵攻进来,又有谁能抵挡?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眼珠乱转地看着周围一片忙乱,见到盖尔二世,顿了顿,才笑着上前道:“陛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王太后正担心您呢,请您和杰达公爵一起过去。”眼珠子一转,又把目光放到敏特身上:“还有,请您带上最近为您医治的医师或是药师,王太后说有话问他们呢。”
盖尔二世神情有些黯然:“敏特过去吧,老医师……已经不在了……”敏特应了声,心中有些不解,王太后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王太后居住的宫殿位于后山,离国王寝宫大概有三四百米远。由于盖尔二世的王后早逝,身为王子的劳勒并非国王之子,不住在王宫中,王太后就等于是占据了整个后宫。这裏的建筑和装饰风格与敏特见过的诺嘉宫殿都很不一样。
房屋完全用白色大理石筑成,不像其他宫殿那么庄重,但也不像韶南和伊斯特的宫殿那么富丽堂皇。庭园很大,繁花处处,七八条长廊穿梭在花园中,有无数的白色大理石柱子伫立,柱子基座上,还有金棕色的菱形图案,墙壁、门框和窗台上也用哑金色的漆描绘了精致的花纹……
前往王太后所在的宫室途中,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二三十个容貌美丽的少女,清一色的修长身材,穿着细白麻纱布做的圆领无袖高腰百褶长裙,搭着韶南出产的彩色花缎制的斜披肩,头上顶着绸面圆帽,十几串珠玉垂下来,风一吹过,便叮当作响。
她们恭谨地弯下腰行礼,眼睛却忍不住偷瞄他们这一行人,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大队士兵,不由得感到惊慌失措,发出轻轻的娇呼。士兵当中有人忍不住盯着她们看,她们便半嗔着瞪了回去。有士兵发出轻笑,被萨金特回头横了一眼,才重新板起脸来。
敏特一路面无表情地从少女们跟前走过,看到她们原本坐着的栏杆和绣墩上,摆放着皮球、花篮、玩具等物,还有几只猫懒洋洋地在太阳底下打盹。
他忽然间觉得很荒唐,看着这副景象,谁能想到,一个小时前,就在不到三百米外的地方,刚刚发生过一场血战,有近百人惨死其中,尸首至今还堆放在原地!那股血腥味,即使是在这片鸟语花香的庭院里,也能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