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曼特宁子爵怒道,“那是年轻人心裏闹别扭才说的话!赫达家与我们曼特宁家,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好朋友了!我们被同一个人害得失去了妹妹,又同样遭受王室的迫害而面临没落的命运,现在就应该团结起来!你如果还是我的儿子,就跟那个姓萧·卡多的小丫头绝交!我会为你安排最合适的联姻对象!”
亚历克斯挑挑眉,没有反驳父亲的话,却向姑姑的方向看了一眼。
曼特宁子爵有些不好的预感,忙问妹妹:“爱莲娜,你不会相信他的话,对吧?”
爱莲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这桩婚姻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但是我……”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我不认为罗莎琳·赫达是我的朋友。如果说我这一生,是被自己年少时幼稚的错误所决定的,那么她在我决定的过程中,就是那个导致事情最后形成定局的主因!”
曼特宁子爵愣了愣:“你……你在说什么?爱莲娜,我没听懂。”
爱莲娜低下头,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今天在哥哥面前说这些话,实在是万分羞愧。那时候,我和罗莎琳其实算不上好朋友,只不过因为两个家族关系密切,父亲和伯父都希望我们好好相处,因此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在一起。很偶然地,我们一起认识了萧……他那时候真是太棒了!风度翩翩,又聪明,还知道许多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奇闻轶事,如果心情好,他还会为我们创作非常棒的情诗……我知道他有许多仰慕者,但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因为没人比我更温柔体贴……”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忽地感到有一股凉风从身侧吹来,顿时惊醒了,察觉到那是小侄儿弄出来的,她才从他的手势暗示中,发现对面的兄长脸色正难看。她笑了笑,将话题引向了重点:“那时候,我们其实心裏都有数,论身份地位,自然是戴安娜公主最高,美貌却是米拉贝尔占先,我自问还算温柔体贴,罗莎琳最讨萧喜欢的却是她的活泼性格。我们都以为最后赢出的一定是公主,没想到萧娶的却是米拉贝尔。后来我们才从公主那里知道,先王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萧不肯接受,才放弃了公主。公主为了这件事非常伤心,不但是为萧,也是为自己的父亲,得知先王为她决定了订婚对象,就决定前往梵阿了。”
她转向兄长,正色道:“哥哥知道她那位未婚夫是谁吗?就是赫达家的前任家主,罗莎琳的兄长!”
曼特宁子爵睁大了眼:“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事情还未公布,因此外界的人都不知情。公主厌恶赫达家的继承人,因为他是个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她也对先王感到非常失望,所以选择了成为圣女。我不知道罗莎琳是怎么想的,她当时找到我,说大家都是一样的,就应该共同进退,让萧为我们难过,这样他就会一辈子记得我们了,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证明我对萧的爱不如她深。我当时正为萧的婚事伤心,一时糊涂就答应了,还觉得这样做非常伟大呢。”她自嘲地笑笑,“直到进了中央教廷,我才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是那时已经太迟了,我没法回头……”
曼特宁子爵忽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可这种事……罗莎琳也是一样的吧?你们都是受害者,如果不是那个混蛋……”
“哥哥!”爱莲娜有些激动,“我们是贵族,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有多少人能嫁给心上人呢?到最后,不是一样会接受家族的安排吗?有那么多人喜欢萧,我其实早就该知道,他对我而已只是一个梦!我很羞愧,我当时真是昏了头,我错了!”她用手帕捂着脸,默默地流泪。
当年离家时,她只有十六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现在却已是满头银丝,曾经娇嫩的肌肤,现在老得像干枯的树皮。她这一生的青春就这样葬送了,在刚到梵阿的那些日子里,她不停地为自己的鲁莽冲动而后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情在每日的经文颂读中沉静下来,渐渐的习惯了,可是今天回了家,那股悔恨却全都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曼特宁子爵也忍不住落了泪:“这么说,都是罗莎琳……可她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也后悔了吧?为什么不写信回来?如果我们向国王请求……”想到当时的国王未必肯答应,才又改了口:“至少,现在的陛下登位后,我们可以提出请求呀,他一向都希望公主能够回来的。”
亚历克斯代替仍在哭泣的姑姑回答道:“姑姑曾经想过这么做的,但在写信时被罗莎琳发现了,被折磨了一顿。那位小姐,大概是个性格偏激的人,认为自己得不到,也不该让别人得到。她似乎是跟家人大吵一架才去的梵阿,她父亲几乎跟她断绝关系了,她可能认为自己是回不来的,因此也反对姑姑回来。在那以后,她一直阻止姑姑写信回家,也借口姑姑要修行,拦着我们家派去的人与姑姑见面,因此在那几年里,姑姑才会一直没法跟家里直接联络。”
“什么?!”曼特宁子爵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妹妹当时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与外界断绝来往,他顿时气得手都发起抖来:“她怎么敢……可恶的女人!”
爱莲娜擦干泪,抬起头道:“她在家里时,曾经学过剑法,身体又比我壮,我没法抵抗她。公主殿下曾经有所察觉,但被她骗过去了。我一直在忍受她的折磨,直到后来成为正式的侍奉圣女,跟随在公主殿下身边,情况才好了点。她因为性格的关系,一直得不到主教们的认可,脾气也越来越差了。当国王登位,写信给主教提起公主退位的事时,她不知道跟公主说了些什么,公主就拒绝了回国。我真的很害怕,常常躲着她。她虽然没法晋升,却一直掌管着我们的衣食住行,我写信给你们,总要通过她的检查……她似乎也没想过回家,因此,一直到她死为止,我都没法回来,后来,就不得不留下了……”
她默默地擦干泪,才勉强笑道:“其实后来我也是习惯了,年纪大了,就算回来,也好像变得没有了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曼特宁子爵激动地打断她的话,“至少你能跟我们在一起生活呀!难道你要等到我死去,才肯回家吗?你这个狠心的妹妹!”
他大力抱着这唯一的手足,不停地流着泪。亚历克斯在旁边,也看得有些伤感,低声劝道:“父亲,姑姑赶了很远的路,已经很累了,不如先让她休息吧?”
曼特宁子爵这才放开了妹妹,擦干泪水,亲自将她送到刚刚收拾好的房间。他心裏乱糟糟的,见小儿子似乎有话要说,便摆摆手:“有事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亚历克斯顿了顿,微笑着转身离开。
曼特宁子爵回到房间,想起妹妹这几十年裡受的苦,心中难过无比。想到赫达家的女儿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便连赫达这个姓氏都厌恶起来。
一只柔软白皙的手臂绕着他的脖子缠了上来,身后温香软玉稍稍平息了他心头的怨愤,回过头,一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问:“怎么了?明天你就要跟海伦结婚了,为什么你好像非常烦恼?”
“珀碧……”曼特宁子爵犹豫了一下,便道,“明天不会有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