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娜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张沙发,扶着曼达坐下,见她心情抑郁,便挨近坐了陪她。
曼达默默地发着呆,有时忽然就会眼圈一红,然后捂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来。明娜觉得她这样不是办法,便不停地引着她说话,希望能让她心情好点,同时悄悄寻找着其它萧·卡多家的人,如果他们能来,她会轻松许多。
这时,依隆正和其他贵族一起,与诺嘉使团的人交谈甚欢;莉莉丝跟其他贵夫人们交流最近的服装时尚和流言蜚语;费尔德参观过厅内所有引起他兴趣的装饰后,便凑到比恩卡身边去了。美人周围自然少不了仰慕者的,费尔德长得可爱又是个孩子,不少人见比恩卡与他亲近,便明里暗里捧他几句,好搏佳人欢心,倒让小男孩混得如鱼得水。
明娜见状皱皱眉,又放眼去找贝文和贝莉尔,却看到后者正在跟几位老贵族交谈,神情非常恭敬,但眉眼间却带着强烈的自信。
她在干什么?
曼达再次擦干眼角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你一定很闷吧?我没事的,你去跳舞吧。”刚才也曾有几个贵族青年发现明娜这位陌生的美人颇为不俗,前来邀舞,却被明娜拒绝了,曼达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明娜却笑道:“我不闷,跳舞有什么意思?我最讨厌那些装模作样自以为很帅又摆架子的家伙了。”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情跳。
瞥了一眼仍被四五位小姐围着的亚历克斯,她撇撇嘴,差点没哼出声来。
曼达被她的话逗得笑了笑,但很快又重新沮丧起来。明娜看了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哭成这样了?”
曼达咬咬唇:“明娜,我真的很没用,对不对?就算穿上庄重的衣服,梳了庄重的发式,还是个平庸的小女孩,怎么也高贵不起来。”
“高贵?”明娜嗤之以鼻,“什么叫高贵?如果说是家族出身,你还不算高贵吗?如果说是外表,想要高贵就更容易了,只要抬高下巴,板着一张冷脸,再斜着眼睛看人,说话时用鼻子喷气,谁都能高贵!”
曼达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姐姐那么聪明有自信,谈的话题又总是很高深,让人觉得高雅不凡;还有那位诺嘉公主,仪态端庄,举止得体,又笑得很亲切……她们那样才是高贵,而我……我真的配不上塞里格……”
“怎么好好的又扯起了二王子?”明娜睁大了眼,“这跟你是不是高贵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相爱就好了呀?别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最后做决定的人又不是他们。”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你姐姐那也叫高贵吗?只不过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而已,至于那位公主……”她压低了声音,“总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曼达勉强笑了笑:“你就别安慰我了,她们怎么也比我强一百倍。我之前也以为只要塞里格和我彼此相爱,我们就能在一起,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他很快就会成为王储,以后就是国王,我……我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成为一位王后。到最后,他还是会离开我……”她又开始低泣了。
明娜却听得有些烦:“为什么现在人人都把二王子当成国王了?觉得嫁给他的女人就一定是王后?太可笑了!我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
“我知道你是想要安慰我,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事实……不但是王后和贵族们这么想,连国王陛下也将本该由王储承担的工作交给塞里格了,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明娜很想反驳回去,但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她曾经疑惑过,国王为什么会任由谣言传得满天飞,而明明只是小伤的大王子海厄特,居然也躲在寝宫里销声匿迹了,如果他们开口否认一句,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亚历克斯分析过,国王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些什么,看有多少人站在王后那边。他认为国王陛下虽然一向比较仁慈,但对这种严重影响王权的行为是绝不会纵容的,身体健全又受过多年王位继承人教育的大王子不会被轻易放弃,而一向随心所欲没有正式参与过政事的二王子,也不可能在出席或主持了几次重要活动后,就会成为称职的王储。所以最终王后一派只会是空欢喜一场。
明娜一向信服亚历克斯的政治分析能力,所以看到贝莉尔与曼达姐妹为两位王子的事担忧,她也没开口。反正事情结束时,她们还是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又何必泄露这种机密的事呢?
想到这裏,她又忍不住再瞥了亚历克斯一眼,见他也正好望过来,露出一丝苦笑,又很快就被其他小姐的话引走了注意力。
明娜攥了攥拳头,转头问曼达:“在这裏呆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提前走吧?你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吧?”
曼达抹了抹眼角,果然瞥到有几位贵族千金正在偷看自己,低笑着交头接耳,脸上一红,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这下又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她对明娜的提议非常心动,但还有些犹豫:“可是……现在离开不是太失礼吗?”
“咱们悄悄地走,别人只会以为我们出去透气,反正主办舞会的是诺嘉人,他们又怎么能认清楚我们每一个人的脸呢?你看刚才大厅里一堆一堆聚着说话的人,现在少了多少个?”
曼达直起身体:“那……只有我们走吗?家里的车夫这时候一定找地方喝酒聊天去了。”
“放心吧,我会驾车!”明娜左右打量着,悄悄起了身,“我这就去把车驾到大门口,现在街上人少车少,咱们很快就能脱身了。你十分钟后到门口等我。”她借助帷幕的遮挡,轻轻地沿着墙边往外走,遇上侍者或别的宾客,就假装要出外透气或找东西,很顺利地溜到了门外,迅速找到了卡多家的马车,车夫果然不在。她熟门熟路地驾起车子,来到了礼堂大门口。
等了好一会儿,曼达才出现在门口处,同行的还有贝文。前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出来的时候被哥哥发现了,他说要送我们回去……”
贝文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才微笑着对明娜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居然那么大胆!要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办?上车吧,我来驾驶。反正我也对舞会不太感兴趣。”
明娜吐吐小舌,心想自己也不会输你多少。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跟曼达一起爬进车厢,把驾驶座让给了堂兄。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礼堂,在星空下向卡多家的方向驶去。大概是很久没干这种“出格”的事了,曼达的心情有些兴奋,倒把原本的抑郁消去了不少。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街道,又跟明娜说起偷溜出来时的惊险遭遇:“本来我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起身走人,却忽然来了一位侍者,说是那位诺嘉公爵派他来问我,心情是否好点了,还送了一瓶上好的果酒来,说是请我喝的,希望今晚我能过得愉快。我紧张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好不容易等他离开了,才溜出来,结果就被哥哥逮住了。”
明娜听了好笑:“堂哥有没有骂你?”
“当然骂了,只不过现在在外面,他不会骂得太大声,等回了家,他大概又要骂了吧?”曼达抬手抹了抹额头,见一手都是汗,左右望望,忽地惊叫,“糟了!我好像把你的手帕掉在会场里了!奇怪,明明起身时还在的。”
明娜笑着递了另一块过去:“一块手帕而已,有什么关系?其实贝文堂哥也太小心了,这裏是伊东城,我们又不是没在外面游历过,两个人回家会遇到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