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大草原上的冰雪彻底看不到一丝儿身影。积雪融化,让草原上的条条河流水流激增。却也让归化城里的满清残余,彻底没有了可阻挡秦军兵锋的天然障碍。绝望恐惧的气息随着暖暖的春风笼罩了整座城市!秦军此刻弹药充足。从年节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大军固然没有出动,运输部队却一刻都没停歇过。军需粮食,枪支弹药,手榴弹、炮弹,堆满了朔平、凉城的军火库。只要秦军准备妥当,他们随时都可能进发。满清上下再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能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慈禧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不管是朔平还是凉城,距离绥远都是兵锋直指,中间除了和林格尔厅,连座像样的城市都没有。甚至凉城那里的秦军都能够避开和林格尔厅城,直接杀到归化。慈禧怎么能不做噩梦?满清上下怎么能不害怕?早在二月份就已经有人逃离归化了。年后这两个来月满清都有多少王公重臣瘦若枯柴了?那六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多隆阿的身体也不行了。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慈禧也非常非常不耐多隆阿。军队里多隆阿的地位也下降了很多很多。但八旗新军毕竟是多隆阿一手操练出来的,满清把多隆阿真正意义上削成了白身,却没有赐死。归化城真的要打起仗来,多隆阿还是要启用的。就算是当个参赞,也是物有其用。但是慈禧不想打。她不认为再打的话,满清还有幸免之理。已经到眼下这个份上了,她第一要做的是如何保全自己等人的性命。满清王朝的延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抛在‘活命’的后头了。……但这对于光绪皇帝来说。无论满清的时局如何的突变,他本身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生活路线依旧是两点一线寝宫--书房。只不过是寝宫换了一个地方。“释氏之学亦主乎心者也,特极心之广大耳。某按:必如明德、新民。无所不用其极,方为极其心之广大。释氏似不足语此……”书房中,光绪正在咏读着。倭文端公,就是倭仁。皇帝的培养不是靠秀才举人,四书五经只是敲门砖,史书、阐述个人理念的文集,等等都是需要涉猎的。而现今满清学术上,程朱理学无疑是占据着统治地位的。倭仁作为举国上下尽皆认同的一代理学宗师,他的著作和思想。自然是满清培养小皇帝的必学课程了。而光绪皇帝人是很聪明的。总体看他的人生就是‘高分低能’,但能取高分,这也证明他在学习上是很有一手的。富礼善是满洲正红旗人,现在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对于聪明好学的光绪皇帝,他是发自内心里喜爱。之前在满清局势还没彻底沦丧的时候,都跟翁同龢一样,抱着教导出一代明君的念头呢。翁同龢作为同治、光绪两代帝师,对于光绪帝的评价可比刺头的同治帝好多了。但是现在,富礼善看着光绪帝只觉得心如刀割。一个十岁,心志尚未健全的冲龄孩童。一下子就要背负着跌入亡国之君的深渊,这是何等的悲剧啊。不过,光绪本人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只见他在停顿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说道:“富师傅,朕要是像您一样只做个饱学鸿儒就好了。”“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注定要执掌天地。怎能开这样的玩笑。”富礼善慌忙摇头道。“什么九五之尊啊。朕即不能上朝,也不能决定国事,摆在那儿就像尊泥菩萨一样。还不如像富师傅一样可以遨游学海,来得有趣呢。”光绪似是向往地感叹道。“而且大清国势危乎,转眼就有覆亡之危。朕也性命不保……”“皇上,大清不会亡。您现在还年幼。等您长大了力挽狂澜……”富礼善着急的道。但光绪再傻也不会把这种冠冕堂皇的敷衍放在心上。“朕虽然不知道外面局势究竟如何,可就算皇爸爸他们不说。朕也知道大清快完了。朕可能很快就要流亡草原,比之元顺帝且不如。成为一个彻底的亡国之君。就算长大了又能怎样?朕依旧挽回不了什么。”说到这儿光绪帝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沮丧又略带些嘲弄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书房里的富礼善唏嘘不已,更让门外倾听的慈禧、慈安和七王奕譞心如刀绞。原本打算看一看光绪帝的三人,没想到自己会在门外听到小皇帝如此的一席话。一直以来慈禧也好,慈安、奕譞也好,在光绪帝面前都极力保持着矜持与自信。也就是维持着原先的架子。她们不管是出自什么样的考虑,都不想让外头越来越糟的形势对小皇帝的心灵产生负面的影响。然而,在听到了光绪刚才的一番话后,向来坚强的慈禧亦忍不住用绢帕悄悄擦了擦沾泪的眼角。“姐姐,七王爷,我有些不适,先回了。”慈禧不知道该以怎样得心情来面对光绪,她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怎么来说话。这种情绪对于慈禧这个女强人来说是很反常的。但这一刻就是这样。不仅是慈禧,慈安和七王也都不知道该以怎样得面容面对光绪,面对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慈禧脚步飞快的走出了院落,却听一个太监匆忙跑来禀告道:“启禀太后,穆图善穆大人求见。”慈禧心里咯噔一跳。穆图善求见?难道秦军真打过来了?慈禧都要颤栗了。但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平静从容的表情。立刻让太监把穆图善带来,片刻后看上去心急火燎的穆图善一个箭步上前,低声奏报道:“启禀太后,前方奏报,凉城、朔平方向秦军有所动静,我驻守和林格尔的五千守军则惧敌恐敌,望风而逃,不战而散,温德勒克西收拢兵马不得,命人快马来报之余,自己已经为罪自尽。”“什么?!穆图善,你再说一遍,哀家刚才没听清楚。”慈禧平静的笑容刹那间就僵在了那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她一再地追问起来。然而穆图善的再次回答依旧是那么的残酷。“太后,此事千真万确。和林格尔的五千八旗四散而去,据报,转回归化的不足三分之一。”心中又惊又骇的慈禧,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差一点当场就晕厥过去。没有了和林格尔的阻击,秦军可以直接杀到归化城下。而且丢失了和林格尔的五千八旗以后,归化城里的人马还不到一万人。整个归化城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归化城。不仅是王公勋贵,底层的八旗小民也都知道了。毕竟现在还跟在归化的都是满清的铁杆,而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的,相互之间关系比渔网都要密。像和林格尔的消息完全瞒不住!上百人汇聚到一处,慈禧、慈安高坐在上首,当中间没有光绪小皇帝。抱病在身的六王奕訢和七王爷奕譞,以及五王奕誴等宗族王爷全都露面了。但每一个人脸上都惨白无有血色。“该怎么办?”谁也答不上来。拼死抵抗,没人愿意去死。投降,又没人愿意去第一个开口,做那祖宗的不肖子孙。不过慈禧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也自然有自己的应对。她把前天才到达归化的的记者巴尔福一块请到了这里来。慈禧本来对巴尔福没什么感触,一个小记者,根本不以为意。但今儿听到秦军有动静以及和林格尔的消息后,她感觉巴尔福应该另有一个身份。巴尔福,英国人,同治九年(1870年)到上海经营丝茶,后从事新闻工作。同治十二年(1873年)起,先后主编英文,同治十三年(1874年)出版报刊文集的头牌记者。果然面对慈禧的询问,巴尔福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那你就讲讲刘暹的条件吧。哀家知道现在的大清没有提条件的资格。但我大清至少有听条件的资格。”“爽快!太后真是女中豪杰。”巴尔福说着一口相当流利的北京官话,就见他当下就从黑色的西服里取出一封信递予了慈禧道:“尊敬的太后,请先过目这封信吧。”“这是刘暹的亲笔手书?”“正是秦帝国的皇帝陛下的手书。”“刘暹要我们出城投降,真能保证不事后清算?”慈禧再三张口也对刘暹叫不出大秦皇帝这四个字。“所以请太后放心。白纸黑字,秦帝国皇帝陛下的信誉还是值得新来的。”‘投降’二字虽然刺耳,但此刻的慈禧与在场的满清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确实没什么条件和立场可以同秦军交涉。……三月春风吹拂着脸面。一支绵延四五里长的队伍正在草原上行进着。侦察兵打马跑到周军的面前。“报告军座,前方十里就是西林布河。周边没有发现敌军痕迹,也没有看到蒙古的牧民。”“那今晚就在那里扎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