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和大卫一起走到天津,在码头分手,两人一个回欧洲,一个要去北美。两年友情,这日一别后,怕就没有再见的时候了。欧洲人在中国的黄金时代过去了,大卫的父母去年就回国了,要不是大卫学业还没有完成,早就应该回葡萄牙了。宁朗自天津登船去北美,同行的还有自己的妻儿。二十五岁的青年远赴万里之外,宁朗心里面要是不苦才有怪。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有个臭名远扬的祖上呢?宁完我。宁朗是宁完我的第九世孙。这个老祖宗在前清的时候还有点用处,到了新秦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没人会喜欢一个汉奸的后代,即使国朝政策上对于宁朗这种一二百年后的子孙完全没歧视,可放到底下,就有的说头了。这种家世,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一样的条件,一样的成绩面前,甚至宁朗的成绩还要更好一些,都比不上这个祖宗的破坏力大。可别看宁朗刚刚二十五岁,他十七岁就在石家庄巡视法庭当差,如果不是家世牵累,如今的他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庭长法官了。现在却需要跑去北美才能如愿的升级,而北美的落脚地还是一处最让法院系统头疼的荣军农场。哪里的主儿,可没一个好伺候的。法庭上胡搅蛮缠,耍横放刁的,宁朗可是见识过,更听闻过。“宁朗,你到了北美一定记得给我写信,我会给你寄来所有的法典的。”大卫的汉语说的挺标准的。眼下中国国际地位日高,会说汉语的欧洲人在欧洲可是很吃香。尤其大卫还在中国拿到了学士学位,这更是一块金子做的敲门砖了。宁朗脸上挂满了笑送朋友离开。而等到自己登船的时候,泪珠连下,止都止不住。与他同乘这艘客船的多数军队家属,恐怕里面很多就是北美各处荣军农场那些伤残军人的家眷。这些人除了个别身份不一般的可以回国,绝大多数都被国朝就地安置在了北美地方。家人自也都一块打包送了过来。荣军农场是标准的机械化作业,平均二百亩地一辆拖拉机,五百亩地一辆农用收割机,还有机械磨坊、播种机等等。被安置在其中的伤残军人,人均授田皆在三百亩以上。再加上北美是刘暹准备封建之土,这里的土地允许不限制买卖。如今国内已经有很多人在北美购自田产了。而且因为北美地广人稀。买了田地也不像国内可以找到足够的佃户,最适合他们的模式就是构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农场。其农业机械化进程,被历史推着一步跨越进了机械化时代。所以,美国的乡村,就是一个农场接一个农场。这里的巡视法庭工作量绝对没有国内的大,但更辛苦,更危险。远征军进入北美的一年多来,已经有不少中国公务人员和单独的士兵外出失踪、被杀、被袭的事情发生了,虽然之后的美国佬都受到了占领军严厉的报复!但是美国人的反抗意识并不比俄国人逊色,何况他们手中还有不少枪、支。之前的收缴枪、支活动进行的再严厉,也没人相信会真的将所有的民间枪、支收缴干净了。等到宁朗一家人在洛杉矶港口下船,时间已经临近农历年的年尾了。宁朗带着家人冒着雪花乘坐着火车在腊月二十五日赶到了新墨西哥地区的阿尔伯克基。当然,现在这里叫做新州德城!城市里,西方色彩浓郁的建筑见却挂着红彤彤的打灯笼。街头巷尾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炮纸扑面街面,浓浓的中国年味扑面而来。这里是北美西南大区里远征军统治力比较强的地方,因为整个新州的原住人口还不到二十万,而新州的面积堪比两个河南省。这里作为远征军征发德克萨斯州的基地,属于移民倾斜对象。至今迁移过来的中国移民已经不下五万人,还有三千多安置在新州各地的伤残军人。宁朗是新州的十二个巡视法庭的正职法官之一。地位自然不低,虽然整个新州的行政级别只是府级。人口更比不上一个县。可宁朗作为正式到职的法官之一,刚刚办理了手续,就有了参与新州议会的资格。而整个新州议会的议员有八十七名,其中三十一人为伤残军人,他们的资历介绍上全都标注着荣军农场。“我们就是要从原住民身上抽血,不然就凭国内的那点拨款,就是十年时间,我们也疏通不了德清河【原格兰德河】。”宁朗腊月二十八日第一次参与了议会大会,会议上唯一讨论的事情就是疏通南北贯穿整个新州的德清河,而一切的费用该怎么的从原住民身上拿到手。会议的议长,毫不遮掩的用出了‘抽血’这个名词。赤果果的表达了自己对原住民无穷的恶意和敌意。与会诸人都很担忧公开的搞河运公司股东招募大会,会让入股的成员成分复杂,如果是为了抽血让原住民大力的参与其中来,到头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制肘。毕竟他们对原住民再富有敌意,也不能不按规矩来办事。‘规矩’是游戏的规则,没有了规则,游戏就不复存在了。这样的事情,至少北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们正在一点点的统治这片土地,那就必然对原有士绅阶层进行一次大清洗,从*到精神都予以彻底的消灭!而现在这种募股本质上等于在向他们销售免死金牌。”“这是他们的投名状。”“要是连这次机会都抓不到,什么时候身家性命没了,也是活该!”新州最高法院的院长在会后如此坦白的对宁朗说。至于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制肘,院长脸上的笑容很冷酷:“无论是公开募股,还是发行企业债券,本质上都是为企业的发展提供资金服务。想通过购买股份、债券来控制整个水运,从而获得在我们之上的经营话语权乃至控制权,这种事情只有西方世界国家才会发生。”“新州是什么地方?是一切都握在我们手中的地方。真正的政治与军事的结合,这样的强权在中国历史上,什么时候会屈服于金钱?这样的事儿本土没有发生过,新州、北美更不会发生。我们从来都是游戏的仲裁者,是规则的制定者,可不是参与者游戏者。”“美国人肯定是不习惯这样的游戏规则的。但他们没能力去改变。”“宁朗啊,我要你记住一句话:当你没能力去改变环境的时候,不要执拗的抗拒、反抗,而要尝试着去适应它。”生活就像强女干,当你没办法反抗的时候,那就去享受。宁朗很不理解院长给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这跟他学到的法律精神是完全违背的。但是很快,宁朗就理解到了院长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水运公司的股份和债券很快就在德城搞起来了。股份,一万华元一股,美元的价值占领区是不承认的,债券以三年为期,年息二分。不计复利,到期一次还本付息。所有股票、债券均不记名、不挂失。这等于是认可了股票和债券可以私下转让,同时还能在到期后私下里去兑换。由于是新州政府出面担保,国内来的移民和伤残退伍军人,很快就认购了3000万华元。而这件事对于新州的原住民来说,更是一场巨大的轰动。原住民有两个声音,一、中国人完全不懂得金融,这是鄙视;二、这是中国人为自己开的一条福音之路。这是脑袋聪明的。许多人挤破了头都要把股份和债券买到手。很快的,水运公司的资本就从政府拨下的100万华元涨到了15000万华元。宁朗绝对没有想到在一年之后,当德清河南北疏通,北勾亚利桑那和科罗拉多两州,南连墨西哥和德克萨斯州,最终在布朗斯维尔汇入了波斯湾,让新州因为地利而迅速成为北美中南部的炼油中心,为远征军的战争做出了绝对的贡献。那新秦20年初,水运公司公开召集的股份和发放的债券,水涨船高,前者市价至少暴增了一半。就这一直还有价无市。可是广大下层阶级都不知道的是,当初商定这件事的那些议会会员们,常常能用比初始价格还低的价钱轻易地卖到这些股份额。因为总有一些急着等钱用的原住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认真的讲,这当然是违法的。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宁朗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周边都是一片黑的时候,清白是坚持不下去的。举世皆浊我独清的人永远是失意的。能够在政坛上搅动风云的人物,从来都是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不过那个时候远征军已经占据了战争的优势,弗吉尼亚州的失败,让美国残存地带遭到了远征军的拦腰砍断,他们已经在准备着和谈了。而新秦20年2月的时候,华盛顿方面的百万美军针对远征军北路部队发起的大反击,此刻正激战酣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