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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因为是吴承祖的奶嬷嬷,所以就算是太太发了话让她回去“荣养”,她也是走得极风光的,在走之前不止原来鸿鹄院的丫环婆子都送了临别礼,就算是欧阳氏带来的丫环婆子也都送了东西给她。
吴承祖虽对她回去“荣养”的原因心知肚明,还是送了一百两养老银子给她,欧阳氏也包了一百两的银封,又送了两匹妆花缎。
“嬷嬷与我相处时日虽短,但这些日全靠嬷嬷提点照应,更不用说嬷嬷对大爷的抚育之恩了,只是太太准了嬷嬷全家去了奴藉,我自是不敢拦着嬷嬷的前程,只盼嬷嬷常来常往,把我们当成一门亲戚走动才是。”欧阳氏话说的非常漂亮。
“奴婢谢大奶奶赏。”赵嬷嬷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咽了回去,不管是不是吴家所有的人都对她离去的原因心知肚明,刘氏既然给了她最后的体面,她就得风风光光的走出吴家。
外面的平民百姓说起来好,可是像是赵嬷嬷这样家里几辈子在吴家为仆的,出了门就算是有头有脸的富商之类的也得陪笑脸,她儿子在外面也是被人赵爷,赵爷的叫着的,如今离了吴家……失了背靠的大树,虽然这些年他家颇攒了银钱傍身,也偷卖了数十亩的良田,终究是失了靠山。
赵嬷嬷不由得将怨愤的目光投向笑眉,笑眉却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走过去扶了赵嬷嬷,“大奶奶,奴婢自进了吴府就多蒙赵嬷嬷照应,求大奶奶准我送赵嬷嬷一程。”
“嗯,难得你是个有心的,准了,你们之中若是有谁想送赵嬷嬷,尽管去吧,我不拦着你们。”欧阳氏笑道,眼神却冷如三九寒冰。
结果原本鸿鹄院的丫环们都去送了,只是送到了院门口就又都回来了,只有笑眉把赵嬷嬷送出去老远。
“姑娘如此算计,只希望姑娘能心想事成。”在只剩下他们俩个人的时候,赵嬷嬷挥开了笑眉的手。
“我不伤人,人就要伤我,嬷嬷要相信我是被逼的,嬷嬷难道以为琥珀是什么善男信女吗?若不是我警醒,死的就是我了,再说了,我不比她,我不是太太送来的,天生的高人一等,就算是大奶奶也要高看一眼。”
“哼……”赵嬷嬷冷哼一声。
“若不是赵爷太贪,拿一百两银子只办十两的事,也不至于让我叔叔拿了把柄,再说了,我让嬷嬷换药的时候,嬷嬷难道不是误以为是我要不避子的避子汤,这才答应得飞快吗?琥珀若不是起了贪念,想要母以子贵生下庶长子,偷偷瞒下自己月事停了一事,她也不会怀孕三个月才被打胎一尸两命……”笑眉说了一长串的理由,不知道是在说服赵嬷嬷,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听明白了,总之姑娘是没错的。”赵嬷嬷说完就走了,哼,笑眉以为太太和大奶奶是两尊佛吗?可以由着她在内宅兴风作浪?
她活这么大年龄什么都看明白了,太太也好,大奶奶也好都是笑里藏着钢刀的,更不用说琥珀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虽然都离了吴家,她还有叔伯舅父一大家子在吴家呢,笑眉家虽然也是累世的家仆,却不如琥珀家有势力,更不用说像是珍珠、侍书、玛瑙这些在主子们面前有脸面的丫环,都跟琥珀有交情了,这些人说起来是奴仆,整治一个笑眉替琥珀报仇却也是容易的。
她若不是她儿子不争气,她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如今也只盼着一直活到笑眉受了现世报的那一天。
吴承祖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赵嬷嬷已经走了,虽然欧阳氏说赵嬷嬷走的风风光光,仍然忍不住满心失落。
赵嬷嬷是他的奶嬷嬷,也是给了他最全的母爱的人,吴承祖从心里是把赵嬷嬷当成长辈看待的,虽说赵嬷嬷在琥珀身上犯了错,吴承祖却仍想送赵嬷嬷一程。
“我已经替大爷送给赵嬷嬷一百两的养老银子了,我又加送了一百两,加上赵嬷嬷这些年的积攒,日子能过得不错的。”欧阳氏安慰满脸失落的吴承祖。
“嗯。”吴承祖点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呢,琥珀的死,赵嬷嬷的走都是刘氏做的主,他心里也知道刘氏做的是对的,可是感情上他还是……“我到赵嬷嬷屋里呆会儿。”
吴承祖一个人到了赵嬷嬷的屋子里,却看见笑眉在打扫屋子,“你怎么在这儿干这活计?小丫头们呢?”笑眉跟他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跟他情份好的除了香枝就是笑眉了。
“奴婢没让小丫头们插手,想要亲手替赵嬷嬷……”笑眉说着哽咽了,“香枝嫁了、琥珀死了,赵嬷嬷也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了,好没意思。”
吴承祖被她说得眼圈一阵发热,不由得搂着笑眉安慰起来,“这不还有我呢吗?”
“大爷有了大奶奶了……又怎么好跟我们这些奴婢相提并论?”
“笑眉,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没了下场……”
二妞是个实诚的姑娘,就算是他们家里穷吃不上饭,把她半吊钱聘给了彭家做童养媳,她还是感激爹娘没有狠心到把她卖给人牙子,漂零异乡。
彭家上上下下把她当成丫头使唤,粗活细活男人干的活女人干的活全让她一个人干了,她也觉得彭家好,彭暮春这个男人好,不像别的乡下人一样整日只知道种田,而是会读书,她就算是累到站着都能睡着,还是会每天晚上给挑灯夜读的彭暮春冲鸡蛋水喝。
彭暮春小的时候对她也不错,一年到头时去城里赶集,会替她捎一根红头绳回来,只是自从彭暮春考中了童生,又中了秀才,就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了。
她整日伺侯讨好着婆婆,又半夜做鞋给姨母,总算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彭暮春日后一飞冲天怕是要跑这样的理由,让彭老太太押着他们圆了房。
那一年彭暮春十六岁,二妞十五岁。
二妞不懂什么祖谱不祖谱的,她以为自己是彭家的媳妇,跟彭暮春圆了房,就算日后彭暮春考上了状元,她也会是正房太太,像是城里酒坊家的老板娘一样穿金戴银风风光光的。
就算是圆了房她也是彭家的儿媳中最忙的一个,每日要做的活不比原来少多少,可是她有了身份,觉得干活也有劲儿多了。
她盼着自己有孕,生了孩子在彭家站住脚,可是月事照样月月都来,婆婆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彭暮春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得意。
彭暮春中了举,那天来了好多的人,有县令大人,有村里的孟大官人,还有一些跟彭暮春一样的举子、秀才们,他们都穿着绫罗绸缎,趾高气扬的,她羞涩的替这些人倒茶、倒酒,却被婆婆派二嫂支走。
她偷偷的溜到墙根下听这些人说话,听到的内容却吓坏了她,只听里面有一个人问——刚才那个穿蓝布衣衫的可是弟妹?
她羞涩的等着彭暮春的回答,可是彭暮春的回答却是:“家里买的通房丫头罢了。”
通房是什么她不懂,丫头是什么她却是懂的,她不明白的是她明明是他的媳妇,怎么变成了通房丫头?
“跟了你有几年了吧?彭年弟日后是有大前程的,必然要娶高门大户之女,不要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坏了规矩才好。”另一个声音说道。
“可不是,若是家有了庶子,哪里还求得到好姻缘啊。”
“由家母做主我已经给她灌了百花楼秘制的绝育药,她这些年都是无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