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方世鸿就问着方从哲:“想必您也已经向陛下举荐这些您也看不起的小人了吧?”
方从哲诧异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道:“说下去。”
“去年,大批东林大员辞官,陛下反其道而行之,全部准允,且让您临时兼任吏部尚书,特简天下官员充任各处要职,而您没有一味任用私党,依旧以平衡朝中势力为原则,以此使陛下放心,故而现在两京尚书侍郎中,多是偏中立而不结党的孤臣,唯独像顾昆山和南京户部左侍郎魏开州这些人不同,眼下刑部尚书黄梅林没了,您不可能推荐魏广微让其来京师执行处决李三才等人之事,因为这样太花时间了,您自然会举荐够资格且在京师担任礼部侍郎的顾昆山(顾秉谦,昆山人)担任刑部尚书!”
方世鸿侃侃而谈起来。
方从哲笑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老夫对这顾昆山没什么好感。”
“您身为首辅,列于中枢这么久,难不成还因为个人喜恶来荐举大臣,而不是对自己有利无利?”
方世鸿反问了一句。
“那冯铨任南直隶巡抚的事呢,你怎么就确定他将来会担任此职?”
方从哲又问了一句。
“您在考儿子?”
方世鸿回了一句,就又道:“很明显啊,陛下现在如此强硬,早就令天下许多士大夫不满,尤其是江南士绅,将来漕粮断运、逋赋严重是在所难免的,而以陛下之秉性,是断不会任由这些士绅这样胡闹,让大明社稷陷于混乱,陛下肯定会严追逋赋,逼这些江南士绅们交齐税粮,使漕运畅通,这时候谁最适合干这种事,自然是和东林党仇恨最深的冯铨这类人,而冯铨是左佥都御史,刚好最适合成为南直隶巡抚,打压江南士绅。”
方从哲沉默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方世鸿见自己父亲如此看自己,心裏十分得意,因此嘴角微扬了起来。
而方从哲则道:“你猜错了!为父岂会让小人得志!为父和朝中大臣们一样,一直都在竭力劝谏陛下饶恕闹事士子之死罪,乃至李三才的死罪。”
“您就别骗儿子了!您会在乎小人得志不得志,您会在乎那些士子的生死,会在乎李三才的生死?您和东林党一直势同水火,当年李三才被革职为民就是您的杰作!您只是不好明面上站在所有士大夫的对立面支持陛下处决李三才而已。”
方世鸿冷笑着说了起来:“如果儿子没猜错的话,您肯定明面上是和众大臣一起进宫求陛下饶恕他们,甚至一个人见皇上时也是表面上向着那些闹事士子和李三才说话,但其实是在利用陛下的秉性,一边不断说着这李三才如何杀不得,如何有名望,其实是在一边激将陛下,让陛下更加觉得李三才非杀不可吧?”
“哼!自作聪明!”
方从哲连忙否认起来,还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又道:“你父亲我从来说话都是平心而论!”
“您这话说给您的门生们听吧,您不可能让李三才活着,那可是您的死敌,他要是这次不能被明正典刑,就意味着朝廷都奈何不了他,更意味着您也奈何不了他,也就是说,他会奈何得了您,您肯定不会让这一情况出现的,您其实比陛下还想弄死李三才!但您只是比陛下更虚伪,更不敢直接表态而已。”
方世鸿说了起来。
“混账!”
方从哲突然厉声喝了起来,对着墨羽骂道:“是谁教的他,教的他这些混账话!竟把自己父亲想象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