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贞慧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复社的士子被斩杀,头颅滚落在地。同样来到人群中观刑的方以智也因此捏紧了拳头。金圣叹、倪用宾等人的死对于江南士族而言,意味着他们连表达不满的自由都没有。所以,江南士族们对此是异常的愤怒。但现在他们只能选择忍受。忍受朝廷的威权。因为血一样的教训告诉他们,朝廷的威权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而他们也因此有些沮丧和伤心,他们无比怀念崇祯十七年以前的时光,无比怀念万历朝的时光。“我不要去!我不要!”不过,尽管这些江南士族愤怒、沮丧,但朱由检对这些江南士族的惩罚没有停止的意思。也可以说是报复。朱由检对当年这些江南士族不肯让他去江南的报复并没有停止。此时的陈贞慧虽然因为回乡参加寿宴而错过了组织哭庙之事,但因为参与了哭庙之事,所以,同其他参与这事的士子一样,被革除了功名,并被放入了要流放的名单里。而现在,陈贞慧就因此被应天巡抚衙门的军士强行拖拽了出来,并宣告他将要被流放到湖广宝庆府新宁县为农,接受改造。陈贞慧自然是极不愿意,所以就拼命挣扎着。啪!押他的军士因为出身于闯军,所以对陈贞慧等被革除功名且流放的士子也不客气,直接给了他一脚:“老实点!皇恩浩荡,没有杀你们,只是让你们去过一下我们以前的苦日子,接受什么贫下中农再教育!别他娘的在这里喊三吼四!看见前面吊起来打死的人吗,那就是反抗的下场!”被踢倒在地上的陈贞慧哎哟了一声,听这军士这么说,他也只好站了起来,并抽泣起来,颇为委屈地嘟着嘴。而与陈贞慧一样被流放去偏远乡下接受改造的士子有不少。从南直隶到江西的官道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被流放的士子。一路上哭声自然是不断的。但留下的好诗好句也不少。毕竟自古以来,文人只有在落难的时候才会激发出才情来。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朝廷而言,对于大明的长远发展而言是一件好事。毕竟随着大量富户士族迁走,朝廷自然就可以更加容易的管控江南这块肥地。但对于方以智等文官而言,看见这么多江南名士被皇帝一纸诏令流放到偏远乡下为民为官,只感到愤慨。“臣弹劾南安伯纵容部下滋扰百姓,掳掠沿海村落,请陛下严查!”“臣请陛下取缔兴明会,兴明会会旨乃离经叛道之言,不为儒门正道,不顾伦理纲纪,且过度涉及朝政,当即刻取缔!”“臣请陛下宽宥被蒙蔽之士子!并以仁道治国,勿大量流放士族子弟于偏远之地,如此必使贤才遗于野,蒿草满于书屋,于大明中兴无益!”于是。方以智等代表江南士族利益的文官开始疯狂上疏,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这些江南士族弹劾南安伯郑芝龙,肯定是因为郑家人不再站在他们一边,所以,才说郑家人抢掠沿海百姓!”“另外,这些江南士族要求取得兴明会,是意识到我们兴明会对他们的利益造成了很大的损失。”“除此之外,这些人不想士族被流放偏远之地,也意识到这样做会不利于他们士族的利益。”蒋德璟开始向朱由检分析起这些奏疏背后的内容来。朱由检听后只说了一句:“全部留中,我们要给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这样也可以听到他们的心声,但采不采纳是我们的事。”不过,朱由检虽然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代表江南士族利益的文官没有因此善罢甘休,为了挽救他们士族全面落败的颓势,这些文官竟有许多人再次冒死跪在了行宫外,要求面见朱由检这个皇帝陛下。而这里面为首的就是翰林院庶吉士方以智以及礼部尚书张慎言等官。朱由检对此颇为头疼。原因无他。无论是方以智还是张慎言这些文官都是属于清流,同之前被流放的高弘图、姜曰广等一样,于品德上毫无瑕疵,可以称为君子,但在思想上是彻底代表了士族利益的。这些人如果直接杀了,自然是师出无名,而且也毁坏的是整个士大夫集团的正气。但如果不予理会,这些人就会上蹿下跳,各种与自己为难。为此,朱由检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些人。朱由检宣见了这些跪谏文官的代表——方以智和张慎言。“说吧,你们跪在宫门外,要见朕,是为何事?”朱由检一见到这两人就问了起来。方以智先答道:“臣请陛下立即取缔兴明会!兴明会乃邪教,有悖于我儒学!”“荒唐!兴明会主旨便是忠君爱国,如何悖逆名教!”蒋德璟这时候忙反驳了一句,他作为兴明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自然不喜欢兴明会被取缔。朱由检没想到素来沉稳的大明首辅蒋德璟会因此失态,也就笑了笑道:“今日,朕把话说清楚,兴明会,朕不会取缔,甚至朕也不允许朕将来的继位者取缔兴明会!朕是大明兴明会的唯一领导者,而大明的一切都是由兴明会领导!这是大明帝国今后的制度核心,如果朕的继位者想挑战这个核心,天下人可起兵造反诛杀之!”方以智听后大惊,忙问道:“陛下为何如此?兴明会存活一日,我士族将难受一日!陛下到底要报复我士族到何时?”“永远!从你们江南士族阻止朕南迁,阻止朕去南京时起,朕就决定要报复你们士族,而且是永远报复!”朱由检冷笑着回了一句。方以智则突然跪了下来:“陛下!臣请罪!臣为去年江南许多士族之不忠表示忏悔,臣如今只请陛下能放过我们士族!”“如果朕不是皇帝,朕可以宽宥你们士族,但朕是皇帝,朕去年认清了你们整个士族的真面目,所以,这不是朕宽不宽宥你们的事,而是朕既然决定要重振大明,就必须压制你们士族,让庶民得以在乱世生存下来!”朱由检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