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平时最有分寸,话也少,今日见姑娘窝在房里绣帕子,一副小儿女态才有些放肆,此时听见呵斥,立刻就不再说话,抬着眼睛溜着姑娘脸色。
廷珑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自觉刚使唤了人就翻脸实在有些无耻,讪讪道:“别嚷嚷的外头听了去,这活计是现今五姑娘屋里住的崔大姑叫我绣给的,怕她瞧不上我的手艺,这才央你替我全了脸面,可是是委屈了你。”
紫薇听了就笑着嗔道:“看姑娘说的。”
廷珑见她笑了,道:“等下要交给她看呢,可都做完了?”
紫薇就走到姑娘跟前把绷子递过去,道:“还差两瓣芍药就做完了,姑娘看这样还成吗?”
廷珑打眼一看,粉白的芍药花间两只彩蝶翩跹,比自己做的是好多了,笑道:“不错,还是我们紫薇姑娘心灵手巧,这回可不是扑棱蛾子了。”
紫薇叫她说的一笑,拿回绣撑道:“我这就去把这两瓣补上,不叫耽误了姑娘的事。”说完就转身出了去。
等紫薇全做好了拿过来,廷珑看了看时辰,拖到近晚时分叫人去厨下催了遍崔大姑的晚饭,才捧着旁人的胜利果实去交差。
那崔大姑看了廷珑的手艺,见绣的花样虽简单,却胜在配色鲜亮,针法得当,细摸上去针脚也算平整光洁、匀和细密,就道:“谁家女子巧,要看针线好,女儿家贤德不贤德、勤快不勤快都要看这门手艺,这门手艺好才得夫家的喜欢,九姑娘做的这件东西稍小了些,看不出什么毛病,明日起做个大件的我瞧。”
廷珑听了无可无不可,她于偷懒耍滑方面的理论基础是很深厚的,据她看来,女子的才艺归根到底需要男人的捧场,掌握一手好针线并不是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的关键性技术,穷人家兴许要靠娘子卖绣活填补家用甚至维持生计,富贵人家不过是用这个训练姑娘清净自守、恪行本分、磨时间、磨性子罢了。姚氏对她这方面的要求并不高,按部就班的教会她,约略能拿的出手就不再督促她,就是母亲自己也不过是无事消磨时才动动手,所以她并不当做一回事,崔大姑既然叫她做个大件,她正好待在房里继续做自己的事,省的还要过来做教学配合了。
笑微微的答应下来,崔大姑又问道:“九姑娘的嫁妆绣齐备了没有?”
廷珑听了这话一愣,随即摇摇头,她倒也知道出阁前女子一般要亲手绣婚房的床帐、被面、枕头、门帘之类的日常使用,只是她一直觉得嫁人离她还远着呢,就是母亲也不曾说过这事,所以,别说绣齐备了没有,一件也是没有的。
崔大姑见她摇头,道:“既如此,挑一样嫁妆绣吧。”
廷珑方才还在心里庆幸崔大姑不知道监工,想着管叫她绣什么,自有紫薇几个在,却不想这崔大姑也十分狡猾,竟叫她绣嫁妆,可见还是防着她叫丫头代劳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早晚的事,绣就绣吧。又陪着说了几句话,铃兰就进来回道崔大姑的晚饭送来了,廷珑帮着摆了桌,留崔大姑单独用饭,自带着人去了前面。
才进正房,就见姚氏一团喜气的正和张英在房里读信,廷玉也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到桌前,廷珑忙笑眯眯的上前去挨个行礼,然后走去姚氏下首坐在,看着母亲满脸笑容,凑趣道:“京里来信了,这是出了什么好事?把太太高兴的这样?”
姚氏笑看了廷珑一眼,道:“你三舅舅来信,清芷的婚事已说定了,许的是大理寺卿卫家的少爷,听说是个年少才高的,原先在京里我去他们府上也见过一回,样貌年纪正配清芷那丫头,这亲事做的极好。”
廷珑听说顾不上为清芷高兴,先拿眼睛去看父亲,见他脸上也笑吟吟的才放下心来,原来,清芷的婚事张罗了好些日子,因外祖现如今执掌九门,身份敏感,有几家来聘的,都因或是掌兵或是几个天潢贵胄的门下而不曾许,如今外祖既肯将清芷许给卫家,父亲也像是比较满意,看来这大理寺卿卫家立身还算中正。
廷珑放下心来又凑到姚氏跟前翻检信件,想要看清芷和清芳可单独给她寄信了不曾,姚氏见她乱翻,照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才指了指后头博古架,廷珑过去一看,见果然有两封清芷和清芳写给自己的信,打开一看,竟通篇都是恭喜她定亲的话,不由就笑了,推算一下,可知是母亲过年时写信给京里说的,笑一回接着往下看,就见那清芷十分可恶,又提起当年莲翘说出去的那句“看见它时时想起我来,也记得咱们小时候的情分”。末了还道:“如今你们这情分可深了去了,再不用记起小时那点事来。”廷珑边看边笑,几乎可以透过信纸看见清芷那一脸的戏谑,只恨路途遥远,不能亲手去撕她的嘴,就想着等回信的,看她怎么笑话那丫头寻个人家寻半年,嫁的这般艰难。
因京里来信,张家这顿饭吃的喜气洋洋,廷玉和廷珑也觉出父母快活来,十分贪恋一家人在一处的滋味,用过茶还不肯散,姚氏就提起山下大房廷瑞媳妇儿快生了,大太太捎信过来给崔大姑说媳妇儿身子沉重,这些日子不敢离人,上回提的那事儿叫稍等等,姚氏随口说出来,叫廷珑回去告诉崔大姑一声。
廷珑答应了,还想跟母亲说崔大姑叫她绣嫁妆,见父亲和廷玉两个都在,到底不好意思开口,憋在肚里回了去,派了个小丫头去崔大姑房里将大伯母捎来的口信跟她说了一遍。
晚上挑灯写了两封回信给清芷和清芳两个,因没收到清芬的信,又在回信中打听了一番她的近况,才停笔歇息。
第二日,廷珑将信带去给母亲,偷空将崔大姑叫她绣嫁妆的事跟母亲讲了,姚氏听说,叫人去库房取了一匹大红的洋缎,道:“你针线动的少,早点儿做也好,旁的东西若是赶着用,叫针线上人替你做出来也不打紧,单百子帐、百子被两样需你自己亲手做的才见诚心,既然崔大姑叫你绣嫁妆,这就做起来吧。”说完,又使人去量床好让廷珑照着尺寸裁。
廷珑这才知道给自己陪嫁的床都已经备好了,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半晌道:“太太什么时候备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姚氏揽着廷珑,闻言笑道:“娘的小闺女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廷珑听了这话,心里真是百般滋味,想说一辈子都不离开家,又觉得太矫情,到底,只是往母亲怀里拱了拱。
中午,照旧在母亲房里歇了晌,睡醒后叫丫头捧着布匹回房,先照着床的尺寸裁开锁边,才去书房找了百子图的花样出来,挨排用炭条勾线,描花样子,配线,忙活到晚上才消停的开始动针线,绣了第一个男童上去。
如此,廷珑每日下午只在房里做活,因是必须要做的事,倒也心境平和,并不焦躁,也不抵触,时常看着大红床帐上粉白脸庞的小人心里还有些甜蜜。
崔大姑自打来了张府,除了头一日去过上房,往后一日三餐都是送到房里,竟是一步也没出过小姐的院落,此时已是憋闷的狠了,光憋闷也就罢了,更着急的是,她身上还有本府同知冯家托的两桩儿女亲事不曾了结,大太太那边因长媳生产脱不开身,张家太太虽日日有空,却一直不曾过来跟她闲话两句,她又不好不经主人召唤自己闯去,倒弄得无处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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