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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汝仁一听他应承下了, 不由大喜,立时叫人回去跟夫人要庚帖送来,晌午两人在一处吃了酒,朱通判也不回衙,直接拿着庚帖回府去叫廷琦回娘家说亲。
廷琦正看着小丫头绿波穿珠花, 见老爷进了她这屋, 喜得忙把小丫头赶了出去, 亲自走上前去服侍着更衣,闻出他吃了酒, 又忙忙传人去做醒酒汤来, 通判大人一摆手,道:“别忙了,转的我眼花, 有不长眼的冤大头相中你那妹妹了,喏, 这是庚帖, 你收拾收拾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写个八字回来。”
廷琦成婚几个月, 如今浑身的呛毛呛刺都叫这位夫君的拳脚捋顺了,听了老爷言语奚落,恍若未闻, 直把那家的庚帖接过来, 那眼睛将个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的官职一一细看了看, 见是本地镇守为嫡生儿子求亲, 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吃味,心说廷玥这丫头倒好造化,竟有这样的人家来求,自己却掉进了火坑。
朱达醉见她看个不住,不耐烦道:“看什么看,快回家去跟你爹说,趁早定下来,过了这个村就赶不上这个店了。”
廷琦还想问那后生的品貌如何,听见老爷声音不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走到后面找了件陪嫁的光鲜衣裳换了上,又将打散了重新穿做时新花样的珠花插了两朵,欢欢喜喜的走到前头来,见老爷已穿着鞋躺倒,像是发了酒困,怕他把床铺蹭脏了,忙凑过来替他脱鞋。
朱达醉烦的使力蹬了两脚,也不顾廷琦跌坐在一边,嚷嚷道:“快去,还在这磨蹭。”
廷琦听了撅着嘴拍了拍胳膊上的灰,站起来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又听老爷吩咐:“说是你们族中排行第六的姑娘,别说错了。”
廷琦听了这句猛然转身,嗫嚅道:“不是说给廷玥的吗?怎么成了廷碧?”
朱达醉眼也不睁,道:“什么廷来廷去的,你就说第六个就行了,我知道你家什么廷不廷的?”
廷琦恨廷碧恨的就是刘姨娘跟廷瑶来了也要往后头排一排,登时老大的不愿意,虽怕极老爷的拳脚,也不肯往外迈一步。冯汝仁听出她没动弹,睁眼道:“还不快去,身上又痒了?”
廷琦想着那些拳脚,心里发怯,小声道:“我们廷玥过了年也15了,老爷不想着些,倒帮外人寻亲……”正说着,见朱达醉坐了起来,立时把胆子也吓破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朱达醉见她磨磨蹭蹭的可恶,起身就要打骂,一时想着还要叫她出门办事,就略降了降声调,好言道:“妹妹还小,等再大一大,我自给她寻好的,你急什么,赶快回去,下晚把庚帖带回来,我好给人家送回去,你妹妹寻个好人家,说出去也是你的脸面不是。”
廷琦听老爷说了软和话,就还要再劝,忽见他眉毛立了起来,顿时吓得噤声,别别扭扭的拿着庚帖出了来,走到门口让人备轿,却听下人回道轿已让赵姨娘出门坐了,老爷的还预备着等会儿去衙门。廷琦咬牙,只得吩咐家人出去雇一顶回来,又想着回去没什么给娘带的,转身走到厨下问有什么新做的点心没有。
那上灶的是赵姨娘的亲信,听见夫人问话,连出都不出来,只在屋里答应一声道:“就做了一屉金米枣泥馅的点心,还防着老爷一时饿了要吃。”
廷琦听了,朝里头瞪了一眼,心道看我当了家怎么收拾你。一路恨恨的坐了轿,边看那庚帖,边生气。等轿走到东市,想着到底不好袖着手回去,就叫抬去丰年斋那边,打发了跟轿的家人去买了两匣子细点。那家人见夫人一个大钱也不给,就知道让人去买,苦着脸皱着眉不情不愿的进去挑散点心,马马虎虎装了两下子出来交差。
廷琦到了家,回去孙姨娘屋里,见只个丫头看屋子,就问:“娘呢。”
那丫头就道:“去刘姨娘屋里坐了,我这就去请。”
廷琦知这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倒意外的紧,道:“我自己去吧,说着拎着点心走去刘姨娘屋里。”
孙姨娘见姑娘不早不晚的也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大为奇怪,又不敢当着刘姨娘的面发问,只接过那两盒子点心,啧啧道:“买这个做什么,这么点子东西,也吃不着个什么,贵的要死,白便宜了他们家。”
刘姨娘早拿眼睛把廷琦衣裳头面细细扫了一遍,心里计较一番,此时见孙姨娘不上台面,忍笑道:“你闺女孝敬你的,你吃就是了,管她贵贱。”
孙姨娘等的就是这话,道:“也轮着我享福了,我们姑娘回来了,我先回去,明儿再来坐。”说着携廷琦回了自己屋里,问道:“姑爷又打你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廷琦木然道:“没有,我回来看看,爹呢?”
孙姨娘道:“书房歇晌呢,到现在还没起。”又见廷琦不大兴头,叹气道:“姑爷说什么你多顺着他,哄的他高兴了,自然抬举你,到时候再整治那起狐媚子也不迟。你老跟着他吵,他岂能高兴?”
廷琦嫁过去三个月,那朱达醉就新鲜够了,原想着靠她娘家走张英的门路,谁知拿着拜帖上门几次,那张大人只客客气气的留了顿饭,又推说吃斋,把他自己晾在那对着一桌饭菜大嚼,吃罢,又叫人客客气气的送了他下山,直把他那满口的奉承都憋在了肚皮里,好不气闷,回去就揍了廷琦一顿出气,这一打就打习惯了,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骂,平日里说话也是呼来喝去,房里那七八个妾室看出这出身大家的正房夫人不得宠,渐渐不把她放在眼里,原先管家的赵姨娘也把账本库房钥匙抓在手里死活不交,廷琦在家里样样做不得主,事事不遂心,倒比出嫁前还瘦了些。孙姨娘看了也自心疼,又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教她些哄汉子的主意,叫她回去好过些。
廷琦听孙姨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老爷又叫她下晚回去,怕耽搁时间,也没了心思问她怎么和刘姨娘混到一块儿去了,只道:“我去书房看看爹。”
孙姨娘就道:“什么事啊?看吵着他睡觉招他生气。”
廷琦心知让孙姨娘知道她给廷碧提亲定要吵闹,也不跟她说,迈步就去了书房,张杰正睡得香,忽然叫人推醒,睁眼见是大闺女倒也没发作,只打了个哈欠道:“你回来做什么?”
廷琦听了这话,心里冰凉,道:“我们老爷给廷碧寻了门亲事,叫我拿庚帖来给爹看看愿不愿意。”
张杰听了披衣起来,接过庚帖细看,见是本府的镇守大人为子求亲,不由惊喜交加:“这,这,竟有这样的事?我已是跟开当铺的胡家说要许给他了,这回更好,那胡家说给廷瑶或是廷玥也不错。”
廷琦忙道:“廷玥的亲事爹就别操心了,我叫我们老爷给她找个好的。”
张杰听说更是高兴,道:“好闺女,这么着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多好,姑爷也能多看顾些咱们家。”
廷琦听了只得不笑强笑,忽又听父亲道:“我正有事要跟姑爷说,正好你来了,我就跟你说了吧。咱们家要分家,你大伯不许,你娘说实在不行就递状子到府衙去,姑爷做着通判,正好替咱们做主将家分个明白。我想着非到不得已不能走这步,叫姑爷来家帮衬着说两句话倒是可以,你回去跟姑爷说一声。”说完,又低头看了看那庚帖,笑道:“如今你妹妹又寻了这么一门好亲,让姑爷帮忙早些定下来,到时候闹起来也是个助力。”
廷琦嫁人以后世情通达了不少,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好好的分什么家,三叔做着官,旁人钻尖了脑袋靠都靠不上,爹怎么倒还往外推。”
张杰道:“小孩子懂什么,如今家里的银钱产业都是你大伯把着,我跟你三叔摸都摸不着,你三叔还好些,有田亩庄子,咱们家人口最多,每年就那两个红利,年年闹亏空,手里一个活钱没有,若是能不分,我岂有愿意操这个心的,这不是逼到份上了吗?你三叔想来也是愿意的,那日我说分家,他后来还帮着我劝你大伯来着,这下可把你大伯吓的不轻,再不能揩公中的油水,当即心疼的翻了白眼。哼,你娘早说他不干净,我还不信,如今一说分家才看出来,若不是他有赚头,为什么把的死紧,不许人分?想来你三叔也看出来了,这才帮着我说话,只是他手里有些产业,不像咱们家已是寅年吃了卯粮,等不得了,因此一时不便拉下脸来罢了。既如此,我这个做二哥的只好出这个头,等分了家,你三叔还得谢我呢。”
廷琦听了父亲的话将信将疑,又有些心惊等朱达醉知道了,怕是更不能把她放到眼睛里了。想了想又问:“爹问过三叔的意思没有?”
张杰就道:“他也有好处的事,问什么问!”
廷琦听了顿时白着脸不做声,张杰见了,只道:“你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的事少管,只回去求了你老爷就是了。”
廷琦气的发笑,道:“不是让我少管吗?怎么还叫我帮忙。”
张杰叫闺女说的哑口无言,末了喝道:“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廷琦心里烦乱,还要说话,到底记着自己所为何来,忍气道:“我还着急回去,你要看着给廷碧说的人家行,就把庚帖填了,那家合了八字好叫媒人来提亲。”
张杰听了也顺着梯子下了来,做张做势道:“廷碧的生辰,你去问问你娘,我哪里记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