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的从早到晚,都可以看见无数服饰华丽的贵妇人打着小阳伞,在树木间的林荫道上悠然漫步,而无须担心脱水中暑——依靠世界树的天赋异能,以及代价高昂的魔法调温技术,即使眼下正值热带雨林的湿热盛夏,宫殿群之间依旧和永聚岛的春天一样干爽阴凉。
“……暴雨停止了一个多星期,河道运输线早已恢复了正常。但是士兵的口粮依旧没有得到增加。克鲁泽元帅不仅挪用了大量军费,还将几乎全部的后勤运力都用来置办他的胜利庆典,弄得全军怨声载道。我把士兵的请求向上面反应了几次,结果被毫无理由地降了级……”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艾伦妮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新整理出来的军情汇总往抽屉里一塞,继续闭着眼睛接受侍女的梳妆打扮。
精灵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艾伦妮塔公主殿下非常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将一叠请柬随手丢在茶几上,曼妙的身躯慵懒地斜靠在沙发上,迷茫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睡意——不到五分钟以前,她才刚刚从一场彻夜的狂欢中苏醒过来。
的确,她们从小就能够享受锦衣玉食,万众奉承的风光生活,但是却得要被迫学习繁复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皇家礼仪,并且在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和宫廷倾轧之中活得胆战心惊。相当一部分倒霉的公主还得牺牲自己的婚姻与爱情,时刻准备着为了重大国家利益或者某个领导人拍脑袋的愚蠢决定,被当成一件礼物打包送往异国他乡,和某个中风脑瘫的老头子或者歪瓜裂枣的丑八怪共渡余生,最后以寡妇的身份黯然归来(也有可能回不来了)……或者更惨,回来以后还要被重新包装成和亲礼物,再拉出去反覆转送上个两三回……
“……据查,在库斯科之战末期,克鲁泽元帅似与敌营有频繁来往。印加人撤出库斯科之时,克鲁泽元帅曾经下令不得追击……图卢斯海军元帅打算带领一支小舰队溯流而上,进入月亮湖,支援我军在时光神殿鏖战的迂回部队,但是库斯科城的驻军竟以清查残敌为由,在河道上设置了人工暗礁与拦河铁链,阻挠舰队行动……经过整整两天的反覆交涉,图卢斯海军元帅才得以成行……”
看着金色信笺上的漂亮花体字,艾伦妮塔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可能不太清楚,克鲁泽元帅那位比他小了六百岁的年轻夫人,可是个出了名的超级吝啬鬼。在首都举办的残疾战士慰问金募捐大会上,她居然恬不知耻地捐了一大堆报废健身器材,还有几套过时洋装……实际上,只要她的丈夫少往抚恤金里伸几回手,就足够那些残疾的将士丰衣足食了——王国制订的抚恤标准可不低,但问题是这些钱每一次都会在下发之前失踪,然后变成珍珠、宝石、丝绸和毛皮之类的奢侈品,出现在了诸位太太小姐的身上!”
“茶会、宴会、舞会、野餐会……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活动,一点新花样也没有!”艾伦妮塔从点心盒子里抓出几块动物饼干,一股脑儿塞进嘴裏,然后含混不清地嘟哝着,“莫非,那些太太小姐的脑子都是从猪身上移植的,怎么完全找不到什么想象力啊!”
蒂卡尔城 精灵军大本营行辕
……
然而,即便只是这一点间接的印象,就足以让艾伦妮塔对这场战争感觉到触目惊心了。
“……第二中队的贝萨斯上尉最近脸色好了许多,不再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到秘密黑市里买生活必需品的时候也是相当之阔绰,居然有闲钱买烟草和巧克力。而且在他的防区,枪声也有很长时间不再响起了……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也和那个土着部落搭上了线,用三杆老式滑膛枪和五枚手榴弹,换到了一只活鸡、一坛劣酒和两袋麦子……这一顿热腾腾的鸡肉糜麦粥,简直是我们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餐,许多人都忍不住哭了……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我们是在和游击队交易,卖出去的军械弹药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打回自己头上。但是,只要能吃上一顿好饭,睡上几天安稳觉,咱们就是死也顾不得了……”
“……布茹赫尔少尉今天死了,他的大腿被炸膛的霰弹炮划开了一道口子,因为这该死的潮湿天气,伤口感染得很厉害,急需用治疗术消炎。可是,由于没钱贿赂牧师,他的治疗时间被推到了半个月以后,中间还不断有人插队进来……少尉在肮脏的窝棚里挺了整整十天,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从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时间。在此期间,她始终呆在蒂卡尔城的行宫里,和一帮军官家眷喝茶跳舞打发时光,对前线的种种灾难视而不见。
“犒军义卖会?哼哼,我看是高档珠宝攀比竞赛和流行时装展览吧!”
作为一个充满野心与权欲的女政治家,艾伦妮塔并不想过这样颓废的生活,但她也是实在无从着手——尽管挂着一个最高统帅的名头,事实上,她这个公主真的是什么事情也管不了。
成为一名公主,这是每个女孩子都曾经梦想过的事情。
当数十万精灵军将士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在枪林弹雨里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此刻却端坐在世界树顶端那间奢华舒适的寝宫内,悠闲地享用着早茶,顺便整理着这一天的日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