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今川义元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天野景德的提议,他自己早就立下决心,不会在任何时候抛下部下了,「3天是吗?」
「是的,但雪斋大师觉得可能有困难。3天的时间足够小田原城的北条家旗本和大量相模西部、伊豆北部的北条家家臣赶到了,您面对的人数可能上万。」天野景德掏出怀中带来的边界地图,向今川义元汇报道:「预计肯定会抵达的,就有北条家的旗本及小田原城附近的国人众共6000余人,笠原信为的1000余人、北条氏尧的1000余人、富永直胜的1000余人。」
「如果是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葛山城的话,从小田原城出发的主力应该会直接走足柄山的山路西进。而从伊豆出发的笠原信为的白备、富永直胜的青备和北条氏尧的3000人,应该会从走官道直接北上,这支部队也会切断葛山城与今川家领地的联系,断了您的后路。」
天野景德说完后,绯村羊羽也开口劝道:「虽然咱们的400马廻都是精锐,且持有铁炮,在守城时会有发挥。但马廻众们都没有披重甲,而是轻甲为主,一旦被敌人登城,恐怕伤亡会很大。我们只能依赖葛山家的士兵作为辅助,可他们方才从北条家倒戈回今川家,未必可靠。除非河东的第一批援军能够赶在北条家抵达之前入城,不然城内兵力不足,在下还是建议殿下您先离开。」
「只要3日内不让北条家夺下葛山城不就行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守城呢?」今川义元却是抬起头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部下,大家都是不明所以。就在今川义元想要解释的时候,土原子经忽然求见。
「殿下,葛山大人离开了天守阁,似乎是前往了本丸和二之丸之间,并没有提前向在下通报。」土原子经沉声汇报道,这一信息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
「天野,我们派去的使者应该把遇到葛山的事情也和老师说了,老师对此有什么表示吗?这个人是老师安插的眼线吧?」今川义元向天野景德求证道。
「雪斋大师说葛山是可靠的武士,为了葛山家的生存他什么都愿意做,而他认定的让葛山家生存下来的方式就是追随今川家,所以毫无疑问是我方的人。」天野景德复述了一遍太原雪斋的指示,但自己却随后补充道:「不过在下没有雪斋大师那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气魄。在这样敏感的时间私下行动,无论如何都很可疑,应该立刻去查看情况。」
「是啊,殿下,我们在葛山城里人生地不熟,之后的布防也得全靠葛山大人这个地头蛇,万一他有什么蹊跷,我们可是要从早计议了。」绯村羊羽也附和道,同时也不知是夸还是贬地喃喃道:「杀孩子都不长眼的人,这份狠心可是能成大事的啊。」
「你们继续评定,清点一下物资和装备,我亲自带人去看看。」今川义元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随后便立刻起
身,带着一众侍卫向本丸东门外赶去。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葛山氏清的身影。葛山氏清似乎也听到了本丸内传来的动静,吓得颤了一下,随后便立刻原地站定,轻手轻脚地放下了背上背着的东西,转向今川义元的同时双手摊开,示意自己并无什么图谋。
「葛山,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没有报备,擅自在城里活动,容易引起误会。」今川义元一边责备道,一边示意早坂奈央拿着火把上前,去查看葛山氏清刚才背着的是什么——结果近了些才发现,一具小孩的尸体被安然放在葛山氏清脚边——正是他亲手射杀的「儿子」。面颊上的血液似乎已经被认真地擦拭掉了,血淋淋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遗容安祥得就仿佛睡着了一样。
「这是……」今川义元抿了抿嘴。
「抱歉,殿下,未曾请示就外出了。」葛山氏清的语气仍然是那样沉稳冷静,深深地向今川义元叩拜道,「请您降罪。」
「你是想去下葬这孩子吗?」今川义元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一些。
这次葛山氏清犹豫了,但半晌后,还是回道:「是。」
「如果是这样的请求,为什么不报备呢?你觉得我会驳回不成?」今川义元有些尖锐地反问道,让葛山氏清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你觉得这很丢脸?」今川义元的提问更加直指人心了,这一次葛山氏清的喉咙里甚至传出了一声低吟。
「这是你从襁褓时就换来抚养的孩子,哪怕你知道你未来可能会杀了他。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声声「父亲」,数年的依赖,难道不足以让你对他产生感情吗?我对跟了我几年的流浪猫都有感情,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呢?对他而言,你就是他的父亲啊。」今川义元凑近了一步,自己拿过早坂奈央手中的火把,照亮了葛山氏清的面容,沉声问道:
「那么下葬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妥吗?又有什么会令你感到难以启齿的呢?人的感情就这么不值得吗?只有唯家族利益是图、冷酷无情对你而言才是人该有的样子?一切都是为了葛山家,是吗?身为武士,却不小心流露出了人的感情,很丢脸,是吗?」
葛山氏清支吾了一声,努力忍住哭腔,可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淌下。他的目光不断游移地看向那孩子的面容,数年背负着愧疚的父子时光仿佛重现在眼前,那是染着血的天伦之乐。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今川义元留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早坂,找木匠为孩子挑个棺木。葛山,好好陪孩子最后一程吧。」(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