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咧了咧嘴,玩味儿地看了看静立一旁不动声色的沈立行,想是接收到了皇上射来的目光,沈立行揉了下鼻尖,清咳一声道:“皇上,襄城公主远嫁吐蕃,此次乌马措地震,离逻些并不太远,大灾之下,乱民丛生,臣担心公主安危。”
话音一停,下面便开始嗡嗡作响,朝堂上除了皇上和沈立行,哪有别人知道襄城公主早化身李香香隐于勤庄之中。此君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收回目光,一手好牌已经到手,就看哪个下家放冲了。
等了半天,却是没人提议接回襄城。沈立行暗骂这些老东西不长眼,没瞧着皇上已经跟便秘似的、一脸狰狞了吗?他只好又大声道:“皇上,公主嫁到吐蕃多年无嗣,想是那普布达瓦并不宠爱公主;他既然不将我大夏国威颜面放在心上,那我们也不必太过给他长脸,如今吐蕃境内遭受大灾,咱们关心公主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不说给予人道主义援助,却说要树倒猢狲散,太不够意思了,好歹也算是天朝上国嘛。不过俗语也有云,有求必应嘛,人家无求,你应个鸟儿,热脸去贴冷屁股啊?
说完便朝着几个素来交好的同僚意味深长地瞧了几眼。一个篱笆三个桩,素来如此。
于是便有人出来道:“既然公主不受宠,那便趁此机会接回。”
也有人道:“就算不接回公主,也该当去问问那边,如果受灾太过,应让公主回国避上一避。”
有些老顽固却捋着白须上前一本正经道:“不妥不妥,公主虽是我皇家颜面,到底是许了别国,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怎可接回公主,若是那边生了夺妻之恨,再动干戈,岂不国之不幸、万民之痛!”
沈立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丫的,什么叫夺妻之恨,活了一大把年纪,这般不长眼色,还真是奇才。
他正在暗骂,却有人替他出头:“此言差矣,公主多年无嗣,将来何来依靠,既然不受宠爱,咱们自己接回总行吧?再说了,吐蕃受此大灾,几年内怕是没了悍动干戈的余勇之力,龙门骁勇举国皆知,谁敢一试?”
皇上故意默默点了点头,朝中诸人大部分还是人精,便是有几个没眼色的,那也是因为会错了皇上心意,谁敢不带脑子来圣前妄议朝事?
皇上一点头,那下面就更为热闹了,有人立马便跳出来献殷勤道:“吐蕃蛮夷苦寒之地,除了几个蛮子,他们有堪资本?偌大的地盘,一年产多少粮、赋税几何?公主下嫁他们不宠着便罢了,到如今却连个傍身的孩儿也没有半个,太也欺负人!要我说,咱们接回公主就是了!跟他叽歪个啥!要是他敢有一句不满,传到咱们耳朵里,咱们便打他个球的!”
皇上含笑望过去,此乃一年轻文官,想不到竟有武夫之勇。要说武官有儒将,文官有书痞,尽然。
这话未免托大了,若人家只有几个小蛮子,那当年又何必将公主奉上?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吐蕃民风剽悍,兵士狠起来如狼似虎,怎么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呀!
如今大夏再非多年前的大夏,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照说以前也不是打不过,只不过太劳民伤财了,实无必要啊。身为帝王,开缰拓土、彪炳史册当然好了,若无十成把握,谁敢轻言兵戈?胜了自然是好,若是败了,岂不是要在史册上留下个穷兵黩武的黑名,有刀笔吏在前,然后再被朝官鄙夷、天下万民唾骂?
现下不一样啦,拓粮使弄出个高产的玉米和红薯,商业的发展促使民间的物流、金融日臻成熟发达,长安已是大夏的金融中心,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边各个国家和地区,其派生出的贸易、生活、服务中心也吸引了各国各地的有识之士往来频密。高世曼也曾说过,物流的发达极大的促进并拉动了其他行业的快速发展和成长,其作用呈四倍以上的倍率催化着各行各业的成熟和壮大。只要继续这么健康有序地发展下去,天下归心指日可待。
皇上眯着眼睛看众卿热火朝天的讨论,不过现下已不再讨论要不要接回襄城公主了,而是要不要趁这次机会对吐蕃投井下石,成就大夏万世之基业。
沈立行很是满意,他时不时冒几句长自己人威风、灭他人志气的话来,一时间朝中跃跃欲试者大有人在。
要说主宰世界话语权的自然是强者,强权才是公理,实力才是话语权,理由?强大!人穷志短,人微言轻,有本事天天让人骂你:有钱了不起啊!暴发户!土豪!
上到国家,下到家庭,莫不如是。
乡间蠢妇还知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别说事实本就是如此,就是长年浸淫于市井、目不识丁的文盲也能从经久的岁月浪涛中淘出半粒晶莹剔透的大沙粒。
经过热烈的讨论以及自我暗示,朝中诸人无不跟打了鸡血般兴奋。先前没会过来的人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瞧皇上坐那一脸的慵懒和自得就知道他心中早有成算,不过是戳着那个沈立行撺掇着大家捧捧他的脚丫子罢了。他们怎么不了解这个皇上,就像他们从自家娇妻宠妾身上久经磨砺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样:当女人征求你意见的时候,她们不是想听你的意见,而是想要从一个更深刻的声音里听到自己的观点。
明眼人都知道。(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