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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山今夜甚是欢喜,他从来没有想过,与自己百般作对的钟逸竟然有朝一日会对自己服服帖帖。
昔日令自己恨的牙根痒痒的仇人,如今却像一条温顺的小狗般摇着尾巴,让他浑身都舒爽无比。
“霍单、李旭,你们二人门外候着吧,本帅与钱公有要事相商。”
“是。”临走之际,二人与钟逸目光相接,从钟逸的眼神中,他们收到了一个讯息。
既然钟逸这么敞亮,钱山也很爽快,朝身后宋青、王虎瞥了一眼:“你们也下去吧。”
宋青倒很听话,他一看今夜的情形,便知道打不起来,留自家厂公和钟逸“洽谈”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但王虎的思虑却不少,他轻声在钱山耳边道:“老祖宗......唯恐钟逸有诈呀!”
钱山摆摆手:“出去吧,杂家心里有谱儿。”
在钟逸与钱山四名忠心的属下离开后,厢房内只剩下钟逸与钱山二人。
这时候,两人说话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钟指挥使,杂家从没想过有这么一日,你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说几句话竟能不吵吵起来。”
钟逸微微笑道:“钱厂公,之前你我发生很多事,都是因误会而起,今夜有机会,咱们把事情说清楚,恩怨自然而然便解了。”
“哦?误会?”钱山冷冷一笑:“难道钟指挥使二度包围西厂是误会?血洗西厂也是误会?”
按今夜钟逸一贯的态度,钱山原以为钟逸会卑微道歉,但没想到钟逸却不卑不亢道:“若说有错,钟某认为错的也是你我二人,在锦衣卫门前,钱厂公也差些要了钟某的性命啊,钟某此举,也算扯平了吧。”
虽然不爽钟逸的回答,但钟逸所说的确有道理,从他的说法中挑不出刺来,钱山也只能转换思路继续发难。
“哼,那第二次呢?杂家第二次可没有得罪你吧?”
“钱厂公莫提这个,一提这个钟某便来气,你也知道张宏此人,身为都察院御史,整日不是弹劾你我,便是大放厥词,在满朝文武面前细数你我罪行,这样的人,着实令人愤怒!”
“听钟指挥使话里的意思,是对张宏没有好感了?”钱山眯着眼睛问道。
“岂止没有!钟某甚至认为他是锦衣卫最大的仇敌!”钟逸义愤填膺道。
“但钟指挥使的做法......可不像你说得这样。”钱山也不是傻子,钟逸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摆明第二次包围西厂的目的便是从自己手中救出张宏,甚至在朝堂上为张宏说话,这不都是与张宏交好的表现吗?
钟逸真是把他当蠢蛋糊弄了!
钱山越想越气,望向钟逸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不过又听钟逸解释道:“先前钟某的想法太过幼稚,在朝堂上为张宏儿子杀人一事辩解,其目的是想交张宏这个朋友,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钟某也不求张宏能在官场上帮我什么,只要不整日如疯狗一般逮着我不放便够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宏这厮不懂投桃报李!”
钟逸目露凶光,脸色大变,怒骂道:“他儿子从诏狱放出来后,张宏顿时变了脸,依旧在朝堂对我弹劾不止,钱公公你应当记得,张宏的都察院就没有一日不针对于我,张宏着实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钱山细细思索着钟逸这番话,他觉得钟逸不像在说谎,无论是一开始的目的,还有现在的表情反馈,都让人感到真实得很。
于是钱山不禁问道:“那为何钟指挥使还要从杂家手中救走张宏呢?钟指挥使也能看得出来杂家对张宏的恨意有多强吧?”
“自然!不过钱厂公应当明白一道理,对付仇人,哪怕知道他会死在别人手上,但心里依旧不痛快。只有自己亲手一刀一刀割在他的肉上,这才有报复的快感,这才能解了自己心头这口恶气!”此刻钟逸变态般的笑容,让人瞧来不寒而栗。
不过钱山却十分赞同这一观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
“照钟指挥使的意思......张宏现在是在诏狱中饱受毒打了?”钱山兴奋问道。
钟逸哈哈大笑:“必然如此!钟某从来不会放过一个背叛我的人,如今的张宏,一天打三顿,三天打九顿,在诏狱里饱受刑罚,早已没了人样,若有机会,钱厂公亲自参观一番?”
“自然自然!这等有趣的事,杂家怎么舍得错过呢?”钱山放肆笑出声来,笑声沙哑尖细,难听得很。
“佳肴美酒,不妨钱公与我边吃边聊?”钟逸邀请道。
“再合适不过!”
钱山发现,原来钟逸并没有想象当中这般讨厌。
......
在钟逸精湛的表演下,钱山对钟逸的戒备越来越低,偶尔瞬间,钱山竟将钟逸当真心朋友待之。
果然应了一句话,最为了解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敌人。
钟逸刻意的捧场,令钱山飘飘欲仙,二人谈到兴起,厢房内传出阵阵爆笑。
如此氛围持续下去,厂卫多年的恩怨矛盾或许可解,但就在二人浓情蜜意之际。
厢房外忽然传来霍单的声音:“大人。”
满脸笑意正在侃侃而谈的钟逸戛然而止,他目露歉意道:“钱厂公......”
话没说完,钱山摆摆手:“钟指挥使有事便忙,杂家没那么多规矩。”
“钱厂公宽宏大量。”
“进来吧。”
钟逸面色冷淡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