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泉早前拜在了王举人门下, 更兼两人的宗亲关系这平日里的来往总是寻常人密切些的,即便是在王清泉中举之后也仍旧如此。虽说王举人的许多做派王清泉瞧不上眼,可到底也不能因此否认了王举人早年对他的恩惠,是以如今王清泉熬出头了也还是对王举人行学生礼的。
“呵呵呵,你如今也越发出息了, 哎, 我不服老都不行, 想当初你刚到我这儿来时还梳着总角,如今在这锦州城之中也算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王举人同王清泉两个吃着茶说些闲话, 自从后继有人之后这王举人倒是比得之前宽心了许多, 那些个蝇头小利也不甚看重了,一心只想着将儿子的病再缓缓要儿媳妇的胎再安稳些,心思却是不如早几年时那般重了。
所谓有孙万事足。
如今也没有谁敢触霉头跟王举人说这胎可不一定是个男胎, 薛娇娇不敢,下人也不敢, 王清泉自然也不好说。
“先生识泉于微时, 教我学问济我银钱,无先生便无清泉今日, 不管将来如何,清泉这一生定会穷极所能报答先生。”
“你自来就是个重礼教的,这些话不用说我也知晓。哎, 也怪我当初没能将你这性子改过来, 往后真要混迹官场了却是不能再如此直来直去, 过刚易折, 清泉啊,这点你还得同明宇学学。”
“薛兄这几日可还好?”
王举人叹气,这薛明宇和王清泉算得上他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了,那薛明宇是个会来事儿的平日里在同辈之中也极是出彩,只不知因着什么在一年多前变得不乐意在宅子里花心思做学问,成日跑出去同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不说还将正经学业耽搁了,如今这乡试未过他又向来自恃甚高,可不越发的没脸见人了么。
“放榜那日回来后不久便一直锁在房里不肯出来呢,哎,你同他走得近,还是去劝劝罢。”
王清泉应下,又同王举人说了会子闲话才退出去找薛明宇。他同薛明宇两个皆在王举人家中有固定安置的屋子,平日里两人又走得近,是以这房间自然也挨着的,只王清泉并不长住罢了。
“小的给举人老爷请安!”
王清泉刚走到门外便瞧见了薛明宇的书童,那小孩儿腆着脸冲王清泉说吉祥话,王清泉也不是全不通世故,给了他一把铜子儿才开口问到:
“你怎未在屋里伺候呢,你家主子如何了?”
那书童闻言立马苦了一张脸,声音之中竟带了几丝哭腔:
“从那日起就不曾出来过,谁也不让进屋伺候,连老爷都着人来劝过呢,半点作用也无,就是谢举人来都被挡在了门外,您……哎,您快些去瞧瞧罢,这般饿着可如何是好。”
王清泉一时没反应过来谢举人是谁,只当是薛明宇早前认识的那些不靠谱的朋友,遂丢开不管只要那书童去厨房端些吃食来,自个儿却是跑去敲门了。
屋里头静得很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王清泉怕出事儿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入目是一片狼藉,他皱了皱眉急忙迈开步子进屋去找人,最终却是在床上瞧见了被子底下鼓起一大包。
“薛兄,三年以后再考就是,人活这辈子哪个没经历几番波折的,你还年轻,多试一次又有何妨。”
王清泉近前劝了一通不见回应,不由抬步上前要掀被子,哪曾想手刚触及到这鼓起的一大团却是明显感觉到底下传来的颤抖,王清泉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双手使劲要将人从被子底下弄出来,可里头抓得死紧王清泉一时不得法,最终猛地加大力气一拽却是将薛明宇连人带被子一同扯下了床。
“别看!!”
如今的薛明宇是蓬头垢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贯讲究仪表的他如今却是邋遢得连个乞丐也不如,王清泉瞧着脸上更黑了,想也未想冲着薛明宇踹了一脚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你这般窝囊,不过就是落榜,难道再试几次能要了你性命不成。早前你为着那些个吃喝玩乐荒废学业如今又怨得了谁,还不赶紧起来读书去,三年之后下场再考就是,你瞧瞧你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薛明宇被踹得仰面翻到,也不知他听进了王清泉的教训不曾,只见他死死地捂住脸面不要人看,嘴里仍旧大声喊道“别看”。
“薛明宇!你若是个男人就应当站起来好生反省,如今这幅模样是要做给谁看!”
王清泉下手要将薛明宇扯起来,那薛明宇饿了好些时候手下劲道自然比不过王清泉,这般一拉扯那张花脸却是彻底露了出来,王清泉扫眼一看一不小心骇了一大跳。
“你脸上怎会有这么长条疤?!”
薛明宇跟受了刺激一般甩开王清泉蹭地一下抓起被子重新蹿回了床上,这时那书童也端着食盒进来了,却不想身后竟还跟着一个人。
“谢兄?”
“王兄。”
谢柳同王清泉见了礼,两人都是这一届的举人,王清泉居长这谢柳待他自然要客气些的,是以也不遮掩直接说明来意道:
“早该上门拜访王兄,只一直未寻着机会,如今却是在这儿遇上了。”
“谢兄早前与先生并无往来,今儿个怎的会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