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位爷回来后,侯府恢复了每天的晨昏定省,三位孙子也被排到尹氏的侍疾名单里。尹氏也一改往日做派,时常叫孙子孙媳,曾孙辈到床前说话,只是精神短,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沈葳在禁足期也没有改往日的作息,依旧每天按时起来打拳练剑,手把手的教佑哥儿新招式,闲着无趣,还要拉着小儿子教,三岁多的孩子还没有定心,学了几招不好玩就丢开了自顾自的在一边捣鼓别的,害的沈葳常常讲的兴起被泼冷水,作势要揍俊哥儿。赵氏心疼,拦住拿佑哥儿五岁学武作比,别拔苗助长,生出厌武的情绪来,抱了俊哥儿就走了,再不给沈葳教孩子。
剩下来的时间,沈葳都在工具房里敲打,五天时间,就做好了俊哥儿要求的,大大的,能骑两个人的小木马,不忘给佑哥儿做了一把木剑,给伊姐儿和仟姐儿各雕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女娃娃。
十一月份,难得早上就有个有点温度的好日头,俊哥儿就要丫鬟们把他新的小木马拿到院子来,他还去厢房硬拉了伽姐儿出来一起骑木马,新做的木马大,两个人坐在一起摇起来前后摆动的才匀速,坐上面的人才舒服。伽姐儿后悔了,不该无聊到去玩三四岁孩子的玩具,自愿玩和被迫玩,完全是两种感受,偏偏身边的人觉得伽姐儿太安静了,应该多动动,每次也都把她抱上玩。沈葳和赵氏也拿出一套茶具出来,摆在院子里品茶吃点心,这场景,多像前世小资家庭双休日全家去公园休憩玩耍呀,如果排除重重门外,近一百个日夜守岗的锦衣卫的话。
孔嬷嬷送外面走来,神色匆匆,向沈葳和赵氏行了礼,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信笺,越过赵氏直接递给了沈葳,这个举动有点反常,沈葳原本挨这靠椅的背都挺直了,接了信笺展开,几秒钟后人就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发涨,一双眸子变的森然,不愿让妻儿看到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背了身立在一棵大叶黄杨的灌木树前,一双手隐在袖子里。
赵氏看一眼孔嬷嬷,有一丝了然,从沈葳手里抽过信笺,一边道:“把孩子们都抱回屋去。”
俊哥儿意犹未尽的被抱下来哄回屋子,佑儿想去父母身边被采梅劝走了,伽姐儿趴在采苹肩头往院子看去,只见娘靠向爹板直的后背,一双手搭在腰上,头挨着对方的肩膀,深秋的暖阳洒在他们身上,度了一层闪闪的金色,微风拂过,又有桂花飘落。
伽姐儿忽然猜到了孔嬷嬷带了消息,应该是朝廷对侯府的判决。侯府坏的事是要皇上下圣旨判决的,圣旨这种东西是最后过明路昭告天下用的,事实上,大多数圣旨,下正式降旨前,只要不妨碍后头办事的,都会通过默许的方式暗中传递消息到接旨的家里,暗示接旨的人家准备起来。古代又没有方便的通讯工具,不这样暗中打好招呼,突然降旨,宣旨的找不到接旨的人,还要满大街的找人或在府上等人吗,那也太没有尊贵体统了。对侯府的处决找点传出来也没有什么妨碍,侯爷还蹲在大理寺,侯府一大家子被锦衣卫围住了,还能跑了不成。伽姐儿忽然想到前世一句很骚包的话:死亡并不恐怖,等待死亡才恐怖。侯府的判决不下来,上下每个人的神经都崩着,外头不显,精神都在损毁,曾祖母不就是那样的,吃了多少药,张太医每次都说神思不宁,一天不明,如何能宁。一直围困下去,整座侯府早晚变成活死人墓,现在该来的来了,也好!
过来一刻钟,沈葳赵氏回屋了,换了衣服带着孩子们去了尹氏的院子。应该是之前传了话,丁氏,三房,四房的人都到了,尹氏没有起身,躺在了床上,屋里没有一个下人,沈家众人按了辈分跪在尹氏床前。
尹氏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伽姐儿刚来的时候,尹氏还是记忆里贾母的体态,现在两颊的肉明显消了。“大郎,你说吧!”苍老的声音传出。
沈葳头磕在地上,用艰难生涩的嗓音道:“武定侯府夺爵毁卷,收回府邸,收回一切功臣田,勋贵田,革除侯府上下一切职位,武定侯以五十万两赎其罪!”
短短四十余个字说完,身后的众人已经忍不住哭成了一片,沈家从大梁一流的贵族沦为平民,侯府七十几年的积累取缔殆尽!
“皇上已经给了侯府最后的体面了!”尹氏也是泪染满鬓。五十万,侯府全部的家当祖产,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这是变相的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