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和女儿们说私房话,赵氏带着一串孩子出来,秀儿被新指派给沈芯的丫鬟银盏带回屋里,其他的孩子,包括何氏所出的浓姐儿都送到赵氏院子。明天就是祭祖,尹氏出殡的日子,何氏龚氏也被赵氏抓了壮丁。朝廷赐下的一套祭礼祭品随葬品已经迎到沈宅,沈家也置办了一套。明日出殡,人手完全不够,雇外姓人是不体面的,前几天沈葳沈茁带着管事去请淳安县沈家村族长出面,联系模样端正,有把子力气,愿意在年节来帮忙的族人男女各四十名,这八十人初四一早就来了沈家,这些不是仆人,是本家人,赵氏要亲自接待一下,照管好她们一天的饮食和晚上的居住,说明丧礼的规矩流程,到时候如何配合官府礼乐官行事,哪些人举幡,哪些人抬棺,哪个人抬哪样祭品祭礼,到时候的出列顺序,一人一物一个点,明天是不能出一丝差错,今天都要交待到位,没有时间演习,只能事前工作做的细致周到。
外面人再忙得脚不沾地,都和小孩子无关,他们今天不给大人添乱就好了。
伊姐儿作为长女,主动接待邱宓,仟姐儿一直就是大姐的小尾巴,三个女孩子年纪也差不多,就说到一块去了。
俊哥儿很久没有找到和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子玩了,对庆哥儿热情的很,首先就让丫鬟抬出双人骑的小木马来招待他。这匹小木马还是在俊哥一再惦记下,赵氏才把它装到行李里的。毕竟,这东西挺占空间,又不值钱,中间的运输成本可贵了。
佑哥儿就招待庭哥儿,伽姐儿喜欢浓姐儿,性子腼腆,人又可爱,陪着她在榻上玩玩具。
邱家姐弟也不认生,大家各自找对了玩伴,开头是很和谐的,过不了多久,俊哥儿庆哥儿就吵起来了,声音一下比一下窜的高,脸都发红了,一来一回同一句话,“我哥哥最厉害”“我哥哥最厉害”。
采迎忙让丫鬟把两个孩子抱开些,其他孩子赶紧聚拢过来。俊哥儿挣扎着下地,把亲哥哥拉到庆哥儿面前,小胸膛一挺道:“我哥哥最厉害,我哥哥比你哥哥高呢,我哥哥会写很多很多字,我哥哥拳打的可好看了,……。”语速慢慢的,语气傲傲的,一堆哥哥喷出来,双方大姐都逗笑了,浓姐儿是懵懂的,佑哥儿满脸尴尬,庭哥儿有些脸红,庆哥儿真快哭了,两个哥哥站在一起,别的不比,自己的哥哥的确比俊哥儿的哥哥矮了半个多头呢,伽姐儿扶额,男孩子在一起就好挣个长短,天生爱攀比呀!
佑哥儿急了,不管他听不听的懂,连成语都用上了,拉着俊哥儿的手严厉的道:“表弟们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咱们要做好招呼的,要有礼貌,要会谦让,娘刚刚说过话你就忘了是不是?你哥哥比庭表哥大两天呢,你怎么好一起比,简直胜之不武!”俊哥儿被训的委屈,抱着哥哥的大腿不撒手,伊姐儿宓姐儿也各自拉着弟弟们哄劝,讲道理,又让丫鬟们拿出新作的颜色鲜艳的点心。两个憨娃体胖心宽,不久就和好如初了,手拉手的要去翻找新的玩具。
下午,沈莹夫妻二人也帮着家里一点小忙,虽然来者是客,两人也是尹氏的孙女孙女婿,帮忙操持丧礼也是尽孝心。
晚饭一家子人吃饭,因有邱熙在,男女分席,席上无酒,席间无话,席后各自安寝。
到了后半夜,沈宅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准备起来,伽姐儿也被拉起床来,中衣外穿了一层皮袄,最外层罩了件大袄,才把孝服套上,领到尹氏的灵堂。算好了时间,掐着严州城门打开的时间,第一批出城,行往淳安县沈家村祖坟。一行出城几百人,中间不断有同姓人随祭,队伍不断扩大。
尹氏的葬礼,隆重,肃穆,哀伤,一切流程结束,已近黄昏,血红的太阳垂在天边,半天的云彩沁红。
沈老爷向各层官员道谢,也不挽留吃席,回驿站的回驿站,回府衙的回府衙,一行人就分成了两段。
淳安县沈宅收拾出来,能用上的地方都摆上了席面,来随丧的都有分吃喝,出过力的还有谢礼,直接给钱是不合适的,每人一袋米一块布。
沈老爷一桌上,都是高寿,厚德的之人和有功名在身之人,虽是出了五服,也是同族中人,名字都写在一本族谱上。席上沉闷,沈家族长席上执壶,与沈老爷酌酒,劝道:“老朽托大,称呼一声老弟,为将者有卸甲归田之日,为官者有告老还乡之时,家里此景虽与此情略有不同,也有同理。”其他族老也开始勉强劝了几句,沈老爷强振作精神应对,心是好的,话是好话,只是沈老爷心里迈不过去,旁的说什么也无用。别的人不说,沈家这位族长和沈老爷是同辈,年纪要大上十来岁,年少聪慧,小小年纪就有秀才功名,之后三十几年,年年考举,考运不济,及至半百,弃了仕途,才接了族长之位。一个举人功名,尚让人执着三十几年,何况传至四代的侯爵。
月上中天,席尽人散,沈莹明日一早就直接回杭州府,丁氏舍不得,邀之同寝,丁氏老来一颗心都放在儿孙身上了,沈莹尽弃前隙,母女二人,感情倒是更好了,无所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