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地方官制,三司首脑任期五年,其他官员三年一调,今年正是官员大动的年份,五月底,各处官员基本到任。六月,三司同宣慰司聚首,一同举办新任官员招待会。虽说三司相互独立,互不干涉,文臣武将各成一派,朝廷也不鼓励两派私交,但是,也要看各布政使司酌情而论。贵州穷困,民族杂居,治理困难,人穷了就一身是胆,大梁历朝七十多年,贵州局部地区就爆发了五次成规模的叛乱,其中以太宗末年贵州西南的彝人叛乱最甚,曾经一度占领州府,贵州卫军一时不能制,由黔国公率兵入贵州平乱。故以,贵州这个地方,布政使司里的行政官员还多要仰仗都指挥使司协助政事,才能做到民心安稳,政令通达。再说,贵州府地界上的官员,不论权职如何,都是上下一体,彼此之前都要打个照面,相互认识一番不是,所以,每三年六月,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连名发帖,在南庵园宴请各级官员,女眷可随行。
沈家,沈葳自然接了这份帖子,这是正式入贵州官场的标志。丁氏是长辈,又是大疾初愈,不适合劳神,龚氏丈夫没有官职,也没有资格前往。赵氏便准备带着思仟,思伽出席此番的盛会了。
“四妹妹可选好了明天赴宴的衣裳首饰?”一大早,思仟便来串门,打听思伽的穿戴,好比较打点自己的行装。同辈女孩子一起出门,倒不是要求打扮的一模一样,但是穿衣打扮最好能有相似之处,好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家的女孩子。思伽为嫡,思仟为庶,便是占了一个排行,也只有思仟多配合思伽的。
思伽笑道:“昨天晚上刚刚收拾出来,春燕,把衣裳首饰拿出来让二姐姐看看。”
春燕应是,和阿芒把几套衣裳头饰,随身佩戴都拿出来,一一铺在榻上。一共准备了三套衣服,都是黄绿系的上衣和粉色系的裙装,最贵重的首饰就是一支碧玉琉璃蝴蝶簪。
思仟看了一番,建议道:“我们姐妹不是有一套石榴红金团锦缎的夏衫,不如先穿了那一身去,这边的人脸都没有我们白,穿红色还能衬着我们是江南来的,肌肤细腻白嫩。还有首饰,琉璃的又不珍贵,妹妹明明还有几支更好的簪子,重新选一支吧,便是姐姐没有好的,也能相借去。”
思伽讪讪道:“我是想着,父亲只是六品的武将,我们只是经历之女,不必打扮的过于出挑,抢了前头三品四品之家女眷的风头。”
思仟不以为然道:“我们在外行走,就是撑着沈家的体面,明天多少女眷到场,又是我们第一次在贵州亮相,该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才是。各家各凭家底,何必如此捂着,还以为我们沈家没有底气了。”
张扬也好,低调也好,一种姿态罢了,能有何收效,思伽还真不知道。社交是一门大学问,思伽才刚刚入学,处处都在摸索之中。只是昨天晚上看了娘的衣裳首饰,觉得已是足够的富贵华丽,当然,娘不仅是六品武官之妻,也是谭王孙女,宗室出女,能压下那副行装,如此,已经撑起了沈家的体面了,下面的女孩子,还是收敛些,一张一弛才好。当然,要说思伽过于谨慎也行。道理都能说圆了,思伽还是不改初衷,思仟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沾了个庶字,只能多配合思伽行事。
岩寺藏春长不夏,江花映日艳于桃。山阴入户川光暮,林影浮空暑气高。描写的便是贵州的南庵园了。南庵园由前任布政使请旨经户部批准拨款建造,经常排出场地给贵阳府学子交友会文,宗教传经授道,官员聚首与会。
这天一大清早,思伽就被春燕摇醒,沐浴更衣打扮起来,上着松花绿暗玉兰花纹对襟长绸褙子,膝盖下露着桃红色百褶妆化裙,头发绾成一个斜弯月髻,插的还是碧玉琉璃蝴蝶簪,另别了四朵小珠花固定,戴了一副红珊瑚葫芦型耳坠。蝴蝶展翅轻动,珊瑚珠子微颤,十分灵动娇俏。待去了赵氏屋里,思仟已经早到,和思伽相似的新装,就是面妆画的艳丽了三分,两个女孩子,一个清丽斯文,一个成熟明艳,倒也相得益彰。
赵氏坐在正位上对几个女孩子训导,特意交待了除了三司,还有宣慰司和几个地方长官司的女眷出席,宣慰司长官司官员都是世袭,由少数名族担任,穿戴礼节与汉人不同,不可窥伺轻慢。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南庵园,一路上两边的道路已是草木葳蕤,男女分道,赵氏一行人从侧门入,换了园里专用的游园马车,过了一座园内湖,又行了一会儿,女眷们才下马车,到了一栋两层高的楼屋前,有丫鬟婆子等候接人,迎着赵氏等人过了楼屋,只觉得眼前倏然开朗,园子高阔平和,已有一个中年婆子唱名,迎着赵氏等人去拜见布政使,都指挥使的夫人,按察提刑使把正妻留在老家侍奉高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