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旭的婚假一共五天,新婚三日,回门一日,还剩下完整的一天。最后一天韩昭旭早就安排好了,包下了芜湖会馆的马球场及临近的一座观景楼,邀约一干好友及好友家眷一聚,实则,就是正式把自己的交际圈向思伽展开的意思。
会馆始于大梁光启末年,为私人,家族或团体兴办,大体分为两类,一为官僚、缙绅和科举之士居停聚会之处,又称为试馆;二为各行行商者,行帮为主体的聚居之所,又称为行馆或同乡馆。
芜湖会馆多为官僚集会之地,类似于后世的会所,是综合性高级服务场所。会馆是个庞大的建筑群,馆内有山有湖有桥有船,马球场,箭靶场,擂台,戏楼,书馆,论道馆,茶室,琴斋等等应有尽有,总面积和贵州的南庵园差不多,功能也有交集,区别在于南庵院的聚会多由朝廷部门发起兼传播宗教的功能,而芜湖会馆多由权贵之家的子弟或是京卫军将官聚首,春闱前后,也会免费开放部分会馆让士子们论学。
新婚第三天的下午,韩昭旭和思伽就窝在书房里写请帖,请的人数也不多,男客十余位,女客八九位,男女不配对的原因是尚有几位还未迎娶正妻。从沈府回来,早上发出去的请帖都有了回复,基本都是要来赴约的。
第二日一早,韩昭旭和思伽作为主人,提早半个多时辰来到芜湖会馆,哪知道,刚到会馆,就跑过来一个小厮躬身行礼:“韩二爷,我家爷昨天就已经来了,现在在格致斋呢,让小的来请韩二爷上去喝杯茶。”这个小厮是赵厚昕的身边的亲信,韩昭旭当然认得,便让思伽先行去预先的观景楼。
由那小厮前面带路,韩昭旭到了格致斋二楼的一间雅室,那门从内打开,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赵厚昕已经站起来,是浑身的酒气,不过脑子很清醒,把伺立在旁的人都赶出去,自己关上门,转身急切的问韩昭旭道:“你给希文下请帖了吧,他来不来呀?”
韩昭旭回问道:“我迎亲那日,你们不是一道来贺的,我还以为和好了。怎么,你们……?”韩昭旭也不是鸡婆的人,只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位都是自己相交快十年的朋友,关系一下两位现在随时变化的状态也正常。
赵厚昕懊恼道:“那是为了给你捧场,他才没有给我脸色瞧,其实就是那天,我也没有和他说上心里几句话,自从今年我母亲给我大力物色亲事开始,他就一日日和我淡了,上个月……算了,他今天到底会不会来呀?”
韩昭旭道:“我倒是给他下了请帖,不过,他说日前偶感风寒,不来的。”
“他病了?是的,往年四五月他都要犯咳嗽的,我给他传太医去。”赵厚昕关心则乱,或是好像找到了借口去孟家探望他,急着就要下楼了。
韩昭旭一把抓住他,按到椅子上,直言拆穿道:“他是不想看见你,才不来赴约的,你不如就这样和他断了吧。你们也是时候走到头了。”
赵厚昕甩开韩昭旭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霸道的道:“你们心里眼里从来喜欢的就是女子,怎么会懂我的心情,我和他四岁就一起读书,十几年的感情,说的轻巧,是能断就断了的吗?”
韩昭旭被他的态度搓起一团火,道:“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现在已经避着你了,这态度已经和决绝了。他不是你家里豢养的伶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厚昕倏然站起来,怒道:“你拿我对他的感情和伶人比!我告诉你,这么多年了,不管男人女人,我就只有他一个,你不要侮辱了我们的感情。”
“是你在侮辱他!”韩昭旭丝毫不让道:“之前你们无家无室的,想那样我作为朋友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你都快成家娶妻了,将来还会纳别的女人。他算什么?他想断了和你的那种关系,是明智之举,你这样纠缠他,究竟想怎么样呀,你们早晚是要做个了断的。”
“我为了他,可以不娶妻子,也不会有别的女人。”赵厚昕低沉厉声道。
韩昭旭无语,想想朋友一场,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今日就倒个痛快:“你是要让他成为第二个韩嫣呀!你是太祖太宗的子孙,景王殿下的嫡长孙,将来的景王之位,早晚要由你坐。你要是为了他不娶妻子的念头泄露半分,别说你的父母,就是陛下,整个宗室都不会答应,你护不了他的。韩嫣,韩国王室之后,窦太后说杀就杀了,何况一个孟希文,估计不用你们皇家动手,孟氏宗族就要清理门户了。”
赵厚昕瞬间陷入极度恐惧,面色青白,颓然瘫软下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忽而低低轻吟道:“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馨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夙昔同衾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名誓,永世不相忘……永世不相忘,我与他,只能是不相忘,而不能长相守吗。我割舍不下去,不,不!我断不了!”
“哈哈哈,我和希文十几年的感情,只是永世不相忘吗?那我未来几十年的日子要怎么过?我这样的人,娶女人有什么意思?”赵厚昕又哭又笑,自言自语,形入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