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允王府的护卫军扩充至两万,也同意迁二十万人口戍卫西北各要塞。”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人坐在临窗的长椅上缓缓道。
周王是仁宗一辈的人,一生从戎,即使已过六旬,也是体型魁梧,筋骨强键,上的了马,拉的开弓。
辽国分裂之事,大梁一直坐山观虎斗。周边的国家被分割的越小越弱,才会仰着大梁的鼻息生存。辽国在前朝大周的时候立国,一直觊觎中原,当年要不是辽国南下入侵,大周南北兼顾不得,或许也不会亡得那么快,前周后梁,辽国和两个王朝磕了一百多年,终于彻底没落了。
农耕的汉家王朝从春秋开始,及到秦汉唐周,就没有一次长久的征服过北方一望无际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无数的兵马钱粮投到了战场,拼着举国之力而战,得到的,也只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骨头。大梁朝虽然宣称富有四海,也自知四海其实并不能尽为所有。一个政权由无到有,由弱到强,由盛转衰,是无法左右之事。一个对手消失,那片土地上,总会生出一个新的对手,大梁所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就是抵御。
赵厚烨静静听着皇上和周王商议的结果,凝着眉,站在长椅边上低沉的道:“祖父,三朵卫的兵权,皇上有安排了吗?”
当年,辽国退出了幽云十六州,遗下了许多辽民和降兵,三朵卫,就是开阳王在太祖的支持下,收纳这批人组建的一支骑兵,闲时为民,战时为兵,有五万人马。三朵卫是马背上的民族演化出来的队伍,天生的骑兵,骁勇善战,其战力不输任何一支京卫军,要是大梁和大宁的战事一起,三朵卫就是一把利剑。
周王府镇守甘州,是直面大宁的第一道屏障,不管是出于建功立业,还是出于自保的需要,周王府都想得到皇上的信重,掌握三朵卫的兵权。
周王抚额道:“皇上没有提及,祖父也不能开口!”
赵厚烨上前半步,低声道:“除非皇上的御驾亲临西北,三朵卫的兵权早晚是要交给一个可堪托付的人,举朝眼望,我们周王府当得下这个重托。”
周王颇有深意的看着赵厚烨道:“元和十一年,太宗夺了开阳王的三朵卫,把它交给了齐王。昌庆元年,仁宗登基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夺回了齐王手里的三朵卫,把他交给当时还是恭王的皇上,皇上拿到这支兵权后,在元和二年亲征北辽的时候用过一次,十几年了,皇上一直拽在手里,谁也没给。”
赵厚烨紧了弦,争辩道:“我们王府对朝廷,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没有那些……。”
周王抬手,制止了赵厚烨的话道:“皇上深信王府现在的忠心,顾虑的是,拥有两万铁甲精骑,能节制西北兵马的王府,在得到三朵卫后,十年,二十年后的忠心。一个能调动十几万军队的藩王,再怎么忠心耿耿也无法让帝王安枕。烨儿,皇室的子息单薄,宫里只有皇上和太孙二人,皇家两代单传了,皇上的猜忌之心,只会愈演愈烈。”
赵厚烨一掌压在长椅的扶手上,紧握着,半晌才道:“祖父,孙儿明白了。王府不行,也不能染指三朵卫的兵权。可是,统兵之事,将帅相合,所有的军力才能融合成一击铁拳,才能无往不利。孙儿看重的,不是三朵卫,而是上下一体的军心,要是三朵卫握在别人的手里,他能和我们上下一心抗击外敌嘛。他就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不犯祖父所顾虑的,或是和我们王府生出龌龊。皇上的权衡之术无可厚非,可是战场上,最忌讳两个统帅,就是定了主副,也怕掣肘。”
周王说了好一阵话,口干,伸手拿小桌几上的茶壶。赵厚烨抢着倒了一杯茶出来,奉过去,周王几口喝干了道:“所以,得有那么一个人,他必能让皇上深信不疑,也和王府交好,还得你看得上眼。”
江山代有人才出,将来的边关,是小辈的战场。
周王知道,自己的大孙子自视甚高,等闲之人不放在眼里。
赵厚烨把朝里朝外数的上的人都品了一遍,没个四角俱全的。
周王搁下杯子,说出一个人名。
赵厚烨脑中一闪,皱眉道:“他不是……。”
“他是!”周王看着赵厚烨,眼中露着笑:“你别管他姓什么,你只想他,是不是能当得下皇上的重托,就是我们王府和他之间拐着姻亲,也不必遭人苛责的猜忌。他的血统注定他不可能泯然于众,而他的才华,也不逊于你。”
赵厚烨想了想,击拳而笑道:“他要是能稳坐这个位置,我自然服他。”
周王欣然微笑,又道:“这次进宫,太后要给甯儿县主之位,被祖父辞了。甯儿进沈家的门,已经是低嫁了,有王府在,女孩子找门第清正,子孙出息的人家就很好,门第的高低,不用太过苛刻。甯儿的位置摆得太高,在夫家与婆婆和妯娌相处多有不便,她的婆婆也是王爵的孙女,也没有得过县主之位,甯儿的位置还是缓一缓的好。”
赵厚烨傲然笑道:“小妹心里明白,只要王府在甘州屹立不倒,县主之位,早晚是小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