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堤内侧有大片的棉花田。
赶巧在他们过来之前有两艘帆船刚停靠到码头。
这时候这两艘帆船正将一批看似纺车的械具构件搬下来,但王珺看这些械具构件都不像新造的,似乎是从哪里拆卸下来,然后用船装运到棠邑兵的东湖大营来的。
“这两个月,叙州那边集中运了不少用旧了的纺车部件过来,听说叙州早就在去年就造了水力纺纱车,用人甚省,纺纱却多,或许是如此才能淘汰一些用旧的纺车过来备这边使用。”
见王珺盯着那两艘船露出疑惑的眼神,唐时余解释说道。
“但可惜叙州工造局所辖的几家新造织造工场募工审查极严,裏面到底什么样子,还无所得知。我想着要是黔阳侯也在棠邑造水力纺车,刺探起来却方便些……”
此时棠邑所聚集的军民,成分比较复杂,除了左广德军旧部占一小部分外,主要还是寿州军于锺离围歼右神武军时,从洪泽浦沿岸南逃的流民。
这些流民不仅有淮东渗进去的探子,也必然有寿州军渗进去的眼线,短时间内是很难肃清的。
不过,王珺却也很好奇叙州新造的水力纺车是什么模样。
她心裏当然也清楚,韩谦不可能因为要防范可能渗透进来的奸细,就放弃在棠邑建造这种能大规模使用水力的新式纺纱车,心想着或许堂邑哪个地方已经正在建相关的工场,只是淮东的眼线还没有察觉到罢了。
看新堤内侧成片的棉田,就很清楚韩谦对种植棉田是何等的热衷跟热爱。
浦阳河谷一战刚刚结束,都没有打下亭子山,更不要说打下历阳城了,韩谦当时就迫不及待的着手组织妇女、少年,甚至儿童,在滁河南岸开垦棉田。
等到三月中旬,棠邑新开垦的棉田便高达三十万亩。
当然,这与叙州已经有成规模的棉花种植业有直接关系。
要不然的话,一次性种植这么大规模的棉花田,种苗从哪里来?
虽然俗称“白叠子”的棉花从秦汉时就有传入中原,种植规模却是极有限,到现在很多中原地区都将其当成观赏花木。
即便辰叙诸州很早就有种棉织布乃至向中原王朝进贡棉布的传统,但实际上在韩谦之前,叙州种植的棉田也仅有零散的三四千亩而已,占叙州的总耕地面积仅有千分之二三。
还是韩道勋执政叙州之后,数年间叙州及周边州县的棉田,从数千亩急速扩张到三四十万亩,到韩谦治叙州时,诸县乡更是将扩大棉花种植面积视为一项重要的政绩考核标准。
要没有这个基础在,韩谦也没有办法一下子从叙州调来两百名种植老农及农师,到棠邑来手把手的教导将卒家小种植棉田。
这是别家即便知道全部的植棉纺纱之法,想要扩大种棉规模,也得将韩谦之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非三五年就能竞功的。
韩谦在棠邑大规模的开垦棉田,甚至比开垦粮田还要便捷,新开垦的棉田规模确实也要超过四五月份新开垦的粮地。
再有一个月,三十万亩的棉田便将进入收获期,之后脱籽、纺纱、织染等事必然要及时衔接上来。
而就算棠邑从叙州运来几千部手工纺车,也是不够用的。
而棠邑这边绝大多数的妇女,都还没有纺棉织纱的经验,即便有一批从叙州调来的农师、熟悉织工指导,也会缓慢无比,实际并没有处理如此大产量的棉籽、织造成布的能力。
虽然韩谦也可以将收获的棉籽,运往叙州去加工,但这样就不能充分利用棠邑的农闲劳力。
以韩谦精打细算的心思,王珺猜测他多半会抢在冬季之前修造几座水力织造工坊。
虽然当初离开繁昌时,韩谦留给她的《织造篇》里,没有水力纺纱机的图样跟造法,但叙州已经造出这种用力甚省的水力器械差不多是能肯定的,王珺只是遗憾没有亲眼见过。
这两年王珺在蜀冈山脚下的田庄里试种了五六百亩棉田,她虽然都还是循照《织造篇》里的图样,打造手工纺车、织机役奴婢用之,织造棉布市售,她发现即便棉布降到与麻布等价,一亩棉田的产出,犹是要高出粮田一大截。
她心裏想,要是韩谦在棠邑新垦近三十万棉田的产出,做到两倍粮田的地步,养军之资的缺口,今年底就能从这裏面补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