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顶的灯光黄惨惨的，初宁的声音也慢悠悠的：“结果你猜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摸过一把手电，从自己下巴照上去，刚要把鬼故事的结尾讲出来，就被陆成诵打断：“行了行了！别讲了！我困了快睡觉！”

初宁一愣：“你不是睡不着吗？”

陆成诵拼命摇头：“突然特别困！”

初宁：“不认床了？”

“跟睡袋熟悉的差不多了。”

初宁忍着笑低头看他，还是把心裏话说了出来：“你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是怕你一会儿害怕。”陆成诵一边说着一边往睡袋里缩了缩，又觉得这样子实在有损自己的男子形象，于是看向初宁：“你要是觉得害怕，那个灯就别关了，我不介意。”

初宁快笑出声了：“我不害怕啊，你等着啊我去关灯，关灯了睡眠质量比较好。”

陆成诵本来想阻止她，又觉得镜头录着呢，碍于面子还是硬把那句话压了下去。初宁关掉灯，转身钻回睡袋，在他身边躺好：“你放心，我不害怕，快睡吧。”

陆成诵内心泪流成河：我害怕……

没有了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反倒显得格外清晰，陆成诵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看着帐篷顶，怎么看怎么觉得跟初宁刚刚讲的故事里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本身倒不是什么胆子很小的人，只是今晚偏偏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又听了那样的故事，缩着脖子，陆成诵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初宁躺着，目光凝视着帐篷的拉链。

人在害怕的时候，看什么都像妖魔鬼怪。

为了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陆成诵重新翻回来，平躺着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又翻到跟初宁面对面的位置。凑近了就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想必是已经睡着了，陆成诵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晚怕是别想睡了。

这么背对着门口，怎么都觉得没有安全感。陆成诵没办法，再度翻了回去。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会儿，躺在一边的初宁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睡不睡觉了？”

这句话带着点迷蒙的清醒，大概是睡了一半被吵醒实在不爽，也就没控制情绪，语气里有几分斥责。陆成诵不敢再动，就这么面对着她躺着，内心有些哀怨。

明明是那样可怕的故事，他一个男人都吓得不行，她身为一个小姑娘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陆成诵当然不知道，初宁所在的宿舍几个人基本已经一起看完了全部经典恐怖片，她给他讲的也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开胃小故事而已。翻了个身，初宁揉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不好，她侧头看他：“你怎么还不睡呀？”

这声温软细腻，陆成诵很是受用：“睡不着呀。”

说出来的瞬间他就有点后悔，这样的语气放在初宁身上刚好，放在自己身上就有点违和了，清清嗓子，他在黑暗里深沉道：“偶尔会失眠，不碍事的。”

“那你失眠的时候都干嘛？”初宁闭着眼睛，距离太近，有一种她就靠在他怀里的错觉。陆成诵觉得耳朵尖有点发热，脑子也没怎么思考，几乎是本能回答：“玩手机。”

“……”初宁把眼睛睁开，懒洋洋的看他，黑暗里只能看到他的轮廓，看不到五官神态：“其实你可以去做数学题，我每次做统计题，不出半个小时肯定能睡着。”

“数学题很有趣啊，为什么会犯困？”

初宁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回答：“……你说数学题简单吗？”

以她对陆成诵的了解，她只知道他是大学念了一半就辍学去走秀的人，想必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是不怎么样。至于到底是哪个大学，他自己把信息保护的死死的，本身也不是太火，自然没人扒。这下初宁来了兴趣，手撑着脑袋，问：“你是哪个大学的？”

“不是国内的大学。”陆成诵的声音很平常，就像自己上了国外的大学是多么平淡又普通的一件事。不过想想他的吃穿用度，想必也是个家境殷实的人，上了国外的大学也不稀奇。初宁躺回去，叹了口气：“我的数学成绩就很不好，没想到大学学了这么一个专业。”

“数学不好为什么还来学这个专业？”

“第一个报的专业没去成，被调剂了。”

陆成诵学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没关系的，你现在大二了是么，那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

“还不知道毕业后会去哪。”初宁又是一声叹，现在的世道想想就觉得艰难，她一个毫无经验的小小毕业生，当真像是一叶浮萍。陆成诵的手还留在她头上，笑了笑，他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没有：“该发生的就让他发生，你又不能左右命运，你尽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