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非依然只宿在第一楼,这回连解释都没有。
夏闲娉虽颇感心焦,可眼见着在她之上的晏迎眉和在她之下的张绿漾平日全象没事人一般,只字不曾提起,更别说什么争风呷醋,由此她也没了对策,总不能够就她一人表现得迫不及待,倘若不慎被些长舌的下人们传将出去,这辈子的名节可就毁了。
白世非既已回来,晏迎眉从疏月庭里出来走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尚坠自然跟着在膳厅花厅、琴房棋室等地出入,白世非又与庄锋璿形影不离,由此两人每日间总能遇上一两回。
只不过白世非虽勉为如愿,见着了伊人,这中间却总是隔着外人,不是张绿漾先一步缠在他身边,就是夏闲娉闻风而至,他便想和心上人说句体己话儿也没机会,另一边又不能够对夏张两人甩脸子,时时需得笑脸酬应。
每每这时,尚坠总有意无意躲到晏迎眉身后,以避开他窥空投来的眸光,小动作多了难免会被晏迎眉察觉异样,见她克制得如此辛苦,哪忍心再待下去,多数时候也就起身告辞了。
尚坠便看也不看白世非一眼,只低首紧跟着晏迎眉,就算偶尔不觉意与他对视上了,也是平静地垂下眼睫,脸色全然无波,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他眸中的些许哀求,权当眼前没他这个人似的。
白世非遭她如此嫌弃,真个一日比一日气闷,还发作不得。
难得白公子和三位夫人齐聚一堂,再加上庄锋璿这位贵客,一连几日邵印都把菜肴安排得相当隆重,诸如大蒸枣,雕花梅球儿,酒醋肉,花炊鹌子,润鸡,五珍水晶脍等十六七道菜,顿顿翻新,不曾有一味重复。
原本,这日的晚膳也应与之前一样从开席到膳毕都无事而终——如果不是张绿漾的婢女莫言期间说了一句话。
那是下酒盏过后,上对食盏之时。
张绿漾吃了七八分饱,对一侧的莫言道,“给我来点茧儿羹。”
旁边邵印闻声,正待上前侍候,莫言已回过头去,见有个侍女就站在盛着羹汤的器皿边上,随口便叫道,“那谁,添碗羹过来。”
此言一出,厅里侯立着的所有仆婢的目光齐刷刷全看向她。
被叫到的尚坠也是出乎意外,整个怔了一怔。
邵印更是惊得微微失色,目光方低掠过白世非不觉轻皱的俊眉,已见那边尚坠撩起了袖子,他大慌不已,连忙走过去取下她手中的银勺,“坠姑娘你且歇着,还是让老奴来。”
厅内气氛的微妙转变,尤其是对面夏闲娉唇边飞快掠过的幸灾乐祸,让张绿漾意识到有所不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莫言叫的人是谁,旁边晏迎眉已搁下筷子,淡淡地开了口。
“邵管家,这府里什么时候竟使唤起我的人来了。”
莫言脸色一白,这才自知闯了祸,再也不敢作声。
邵印惶恐地躬身施礼,“回大夫人,是老奴该死!没有和莫姑娘交代清楚坠姑娘的身份。”
张绿漾不愧是大家出身,一看这情形,反荧为飞快,已嘿嘿笑了起来,“还请迎眉姐姐别责怪大总管,都怪我那死丫头不懂事,以前在家里将人使唤惯了,如今刚来白府还不晓得规矩,我今儿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给姐姐陪个不是!”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晏迎眉脸上保持着那抹淡笑,“妹妹敬的茶我焉能不喝。”浅浅抿了抿,却转口又道,“我这丫头虽然顶着婢女的身份,但白府上下都知道她不是做事的人,妹妹以后——可莫再使唤错了。”
在这种场合下,此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更尤其还当着白世非的面。
张绿漾脸上笑容便有点挂不住,虽知晏迎眉可能并非存心针对她,而不过是抓住机会摆下姿态,有意无意地给在座众人——尤其是夏闲娉,把话也挑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