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剜心(2 / 2)

何剑关手指虚虚的搭在手腕处,不曾说话。

原惜白颤声道:“先前那个道士说他是厉鬼,要摆弄个什么阵法来镇压他……可我知道不是的,何先生上次来看过,他说幼宁还是生魂。他告诉我你能够给幼宁招魂,让他回到身体内……”

何剑关却叹了一口气:“那姓张的道士虽然心术不正,为利益驱使来此处捉鬼,但本事却是有几分的。”

原惜白心中那点儿隐隐的不安渐渐扩大。

何剑关道:“你怀里这个人,眼下的确算不上是生魂……他已经转变为了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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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声声,电光赫赫。

一瞬间。

所有恐慌与不安都落入实处,心中的心念如摔碎的长明灯,一下子绊得四分五裂。

原惜白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李应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他的身体,满心焦急:“……原哥!”

然而原惜白却听不见了。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人,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变成厉鬼?他从来都待在我身边,从来都不曾害人!”

在所有的认知里,厉鬼都是胸怀怨念,沾染人命,满手鲜血。

可辛幼宁如斯骄傲,从不屑使用鬼蜮伎俩,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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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剑关目中怜悯。

“说起来,也是邪门歪道作孽……他应当是被人下了恶咒,轻则神智不清,重则魂魄离体。为的就是要把生魂驱逐,不许他归去。”

原惜白木然道:“逼得他回不去,对下手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何剑关淡淡道:“或者缉拿,或者拘役,或者炼化……歪门邪路的法子多了去,有的是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情。”

他手摊开,问道:“还有一张符呢?”

何剑关来之前听师弟说过,这家人发现的还有一张黄纸画符。何玉关说那是镇恶逐邪的符咒,这个师弟学艺不精连生魂厉鬼都没有分出来。他先前原本并未在意,此刻却不得不一探究竟。

李应忙不迭的去取了黄纸画符转来。

何玉关欲言又止。

何剑关视线扫过,手指轻弹,目光定住,不言不语。

众人皆战战兢兢,唯恐搅了他思绪。

却听何剑关一声唏嘘:“倒也真是舍得下本钱。”

他不待众人追问,便徐徐解释,原来这黄纸画符,是用人心尖血所绘制,又辅以各种至刚至阳之物加以催化。如此一来,何止是镇恶逐邪,却是威力巨大,不分青红皂白,生魂、厉鬼一同诛灭。

何玉关瞠目结舌:“可生魂无辜,怎么能作这样的符……”

他先前未曾看出其中古怪,此刻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一行里原本就有些不成文的门道,已然是约定俗成!

生魂无辜,或许执念未消,或许徘徊世间,但终会进入轮回,并不会与人妨碍。是以行事之时,多半采用柔和手段,务必春风化雨,使其甘心离去。哪里会有人这般刻意对付,甚至一意诛杀!

这画符……

何剑关叹气:“你怀里这人,原本是生魂,偏偏又逢得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变作了厉鬼。”

原惜白涩声道:“可他曾在铜镜后画下求助之语,先前那位何先生说,是生魂画的。”

何剑关淡淡看了何玉关一眼,只看得自己这师弟羞愧的低下了头去,一声不吭。

他缓缓解释道:“因着他已经化作了厉鬼,却从无害人之心,也并未沾染罪恶之孽,是以气息与真正的鬼物相差甚远,若被当成生魂,也不是不可能。”

“魂也罢,鬼也罢,没想到下手之人心思这般歹毒,却是机关算尽,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过。”

原惜白死死的掐住自己掌心,恨意几乎要冲出他的心脏。

“可有转圜的法子?”

何剑关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感受到了他的实体?”

原惜白涩然道:“中秋那一天,前不久回了医院……刚好撞上了这张符。”

何剑关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以前应当是可以见光的罢。自从化作了厉鬼,便只能待在暗处了。”

原惜白双手几乎要抖成筛子,快要抱不住怀里的人。

驱魂符,催命符!

“大师,道长,仙师……您不是何先生的师兄吗,您不是比他入门更早,本事更加厉害吗?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救一救他,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何剑关目中现出微微的犹豫之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叹气道:“若果是早些时候,也不需要多早,只要在那个姓张的歪道布下法阵之前,多多少少都有的救。但是现在,那张道士没别的心思手段,却只是想要镇压着他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手段狠厉,未留下半点余地……晚了!晚了!”

如同洪钟响在耳边。

一时间心丧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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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惜白木然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怀抱中的人,几近消散的躯体,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那样的憔悴与虚弱。

晚了,晚了。

已经没有救了。

那两个字如洪流一般在耳边奔涌,化作蚊蝇纠缠不休。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满面木然,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一刻,那个少年叹息着说话。

何剑关朝着他摇了摇头。

何剑关目中有些微的犹豫之色。

那是拿不准,那是在迟疑,徘徊,彷徨,最终……朝着他摇头。

原惜白霍然惊醒。

如果当真没有救,直接摇头就是了,又何必犹豫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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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少年时期无数辗转流离所练出来的察言观色本领,在此刻神奇的发挥到了极致,他抓住了那一丝犹疑,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一定有办法的。”原惜白说。

理智已经将要燃烧,可出口的话语却是极端的冷静:“……只是您没有告诉我。”

“我一定要救活他,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大师,还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何剑关默然道:“只怕你承受不起。”

“告不告诉取决于您,然而能不能承担却取决于我。”原惜白说,“……只求您告诉我。”

何剑关看着他,目中有微微的怜悯,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这又是何苦呢……”

原惜白定定的看着他,却挣脱了李应,放下了楚歌,身体一倒,竟是要跪在何剑关身前。

这一下却着实令人惊住,何玉关忙不迭的扶住了他的手。

何剑关无可奈何,只有叹气:“……法子有倒是有,只是代价太过于巨大。”

原惜白毫不犹豫道:“还请您告诉我。”

何剑关道:“以魂养魂,以命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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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四下里寂静,错愕与惊骇蔓延。

李应立时喝道:“道士你说什么鬼话!”

何剑关已然住了口。

像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原惜白怔怔的看着他,又侧过了头去,他毫不费力的抱起了楚歌的身体。

那么轻,那么轻。

就像是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抬起,面颊苍白而消瘦,身体已经近乎于消散。

如果再不采取什么措施,他甚至活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倏尔。

原惜白坚定道:“还请您教我。”

何剑关一愣,并没有想到,即便代价这样的巨大,原惜白居然还能够接受。

“……你可要想好了。”

原惜白点了点头,语意坚定:“我已经想好了。”

何剑关看着他,就像是想要透过外皮,看到心里。

而原惜白不退不让,正面迎上。

倏尔,何剑关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眼下是由生魂化作了厉鬼,回不去。若要想他变回生魂,却需要当初催化他,令他变成厉鬼的那人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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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阴谋诡计,鬼蜮伎俩,都是由那两人捣鼓而出。

是原嘉澍,还是辛又鸣?

分不出来是谁,那就不要去分。

总归逃不出他两人之中。

原惜白当即就道:“我立刻就将他们带来。”

至于采取何种方式,至于采取何种手段……

李应看到了他的眼神,那个时刻近乎于狠戾,陌生的令人心惊。

他一刹那间读懂了原惜白的想法,原惜白只想要抓来那两个人,任由何剑关施为。

至于采取何种方法,至于采取何种手段,他通通都不在意。

他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李应立刻就要点头答应,然而何剑关却摇了摇头。

少年注视着原惜白,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残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惜白心中一颤,无可名状的恐慌升起,一点一点的噬咬着心脏:“这是什么意思?”

远在天边,而又近在眼前。

过往的薄纱在时间里积攒,渐渐要抹去昔年的旧事,却在此刻被人陡然拂起,暴露出了其下潜藏的真相。

“你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厉鬼?却是沾染的你的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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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结束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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