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国公府派了人来催妆,吹吹打打地将十八抬嫁妆抬走了,院子里一时空空荡荡的,直到下午唐氏带了一帮儿女并几个亲戚过来送嫁,这才有了几分热闹景象。
随着唐氏来的,还有栖云。
她面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但眼睛红红的,尽管抹了脂粉,还是能清楚看到眼睛底下的一抹青色。
“恭喜姑娘,姑娘今后但凡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我便是。”她向尹沉壁行了一礼,垂着头瞄着脚下。
尹沉壁想了想笑道:“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儿,要不让木棉带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放心,你和木棉随我进了国公府,但凡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多谢姑娘。”
木棉上前领了她往厨房走,一路上不住拿眼睛瞟她,又捅了捅她的胳膊:“姐姐放宽心,大小姐人很好的。”
厨房里木棉的母亲和妹妹并一个帮忙的妇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栖云看了一眼,走到一边拿起菜洗了起来——有什么办法呢?事已至此,该认命还是得认命,本以为能跟随顾家大小姐进到崔府,再不济留在顾府也好,哪成想转眼就当头一棒,被打发到了这穷酸的表姑娘身边!就算跟着表姑娘去了国公府,依这位姑娘一贯的做派,进去也是被人轻视打压的下场,她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自觉前途黯淡的栖云愁眉不展,一旁的木棉倒是兴高采烈,瞧这位姐姐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大户人家家里出来的,有了她一起去国公府,她可就没那么害怕了!
嫁妆进了国公府,江氏领了谢霜去查看,她女儿闻思齐也凑过来看热闹。
国公府上下已挂满了红绸,新建的长桦院也装饰一新,看着喜气逼人,就是的确太远了!江氏从她自己的院子走过来,直走得脚脖子发酸——早知道就坐轿子过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呀?”闻思齐看喜娘铺好了床,上前摸了摸大红描金的锦缎被面,觉得有些粗糙,忍不住嚷了起来。
谢霜在旁道:“我们家向来是用的南京云锦做被面,这只是普通的妆花织金缎子,用的丝也很平常,你自然会觉得刺手。”
闻思齐撇了撇嘴,“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也不舍得用点好的东西,真是抠门!”
“一辈子就嫁一次?”谢霜道,“这倒不见得。”
“什么不见得?大嫂你什么意思嘛?”闻思齐追问。
谢霜与江氏对看一眼,不说话了。
江氏摇了摇扇子,道:“好了好了,你给老太君的寿鞋做好了没有?没有的话就赶快去做,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闻思齐不满道:“娘又来了!每次都拿这个来堵我——我知道,咱们家不许纳妾,可没说不许合离,也没说不许休妻,你们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嘛!”
“是是是,就你聪明!你给我听好了,明儿你六哥迎亲,家里人多事多,你可不许乱说,要是给我添了什么乱,你就等着你爹收拾你吧!”
闻思齐眼珠乱转,跟在母亲和大嫂身后又看了一会儿,干脆溜去了外院的书房找她六哥。
闻存山为了参加儿子的婚礼,五日前就从边关马不停蹄地往家赶,现下在儿子的书房辞云斋里刚说了两句话,就有客人上门来找。
闻若青毕恭毕敬地送父亲出了辞云斋的院门,转身就见假山背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脑袋上的鎏金朱鹊钗还不停地晃来晃去。
他假装没看见在那儿挤眉弄眼的妹妹,扭头就往门边走,闻思齐赶紧从假山后跑了出来。
“六哥!”
“……”
“六哥!我叫你呢,你别跑啊,找你有事呢!”
“你能有什么事儿?”闻若青无可奈可地瞅着她。
闻齐思拉住她哥的衣袖,一直将他拽进了房内。
“那个,你明天不是要迎娶新娘子了么?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明天千万不要和新娘子圆房!”
“……”
“真的,你听我的,明天,哦不,以后也千万不能圆房!”
“……为什么?等等——这种事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挂在嘴边说的吗?”
“哼,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告诉你,”闻思齐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娘和大嫂打的多半也是这个主意,你要是不和新娘子圆房,她就生不出小孩子来,生不出小孩子,可就犯了七出之条,你不就能摆脱她了嘛!”
闻若青哭笑不得,“一天到晚净想些什么?这事儿是这么简单的吗?”
闻思齐眨眨眼睛,“能有多复杂?要不我来替你算上一卦,看看你这回吉凶如何……”说着,便去掏袖子里的龟甲。
闻若青额角青筋直跳,没好气道:“去去去,一边凉快去,我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