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若青心不在焉的, 眼光一直往尹沉壁那边瞟,担心她因着背上的鞭伤坚持不住而露了馅儿,闻老太君看在眼里, 心下很有些欣慰。
看嘛,这也没多久,孙儿的眼光就离不开他媳妇了,自己给的那两本书果然有用。
江氏不一会儿注意到了儿子的异常, 也觉得心里放下了一桩事。老太君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样, 这个儿媳虽然不怎么入她的眼,不过算了,只要能入儿子的眼也就将就吧。
闻思齐眼珠骨碌碌地在他六哥和六嫂身上直打转,忽然出声问道:“六哥, 听说你前儿巡街的时候抽了个女人?”
“咳咳咳, ”闻若青差点被呛到,猛咳了一阵才缓过来,“你说什么?”
闻思齐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消息灵通吧?我不仅知道你当街抽了个女人, 还知道你把人带回了衙门, 在间屋子里关着门审了一上午。”她一边说, 一边偷偷瞄着她六嫂。
老太君见孙儿脸上神情怪异, 忙呵斥道:“胡说什么?你六哥哪是这种人!”
“本来就是嘛, 也不知审问些啥, 要审这么久……我还听说你审完了,亲自叫了车把人送出了衙门——六哥, 那女人是不是很漂亮啊?”
“咳咳咳……”闻若青再次被呛到, 江氏赶紧把他手中的汤拿了过来, “别喝了, 怎么回事,喉咙不舒服?”
“没事,喝得急了一点。”闻若青回答完母亲,接着狠狠瞪了妹妹一眼,“闭上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闻思齐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闻若青又瞟了眼尹沉壁,她垂着眼站在一边,眼观鼻,鼻关心,一点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还真沉得住气啊!
早饭后闻若青去了衙门,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徐子谦,他问刘越,刘越道:“徐大人说不舒服,本请了两天的假,却不知今天为何也没来。”
闻若青心里有了几分计较,当日巡完了街,他换了便服,先去了梨花巷的溢香居。
胡掌柜见了他很是吃惊,他对这位官爷一张漂亮的脸印象深刻,此刻忙低头哈腰将人迎了进来:“大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
闻若青摸出六两银子递给他:“这都好几天了,没见你到衙门里去拿钱,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胡掌柜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怎么,不想要了,不要就算了。”闻若青看他犹犹豫豫的,有点不耐烦了。
“要要要。”胡掌柜赶紧接过了钱,一叠声道:“多谢大人,您真是高风亮节,青天再世啊!”
闻若青嘴角抽了抽,“行了,那伙强盗我们抓住了,不过损失没法追回来,你们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夜里锁好门窗,多个人守着。”
“是是是。”胡掌柜殷勤地送他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悟了:这怕不就是这两天到处都在议论的兵马司新任指挥使大人?年纪轻轻很有干劲嘛,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他哼着小曲儿,手中抛着银子回了店铺,哪知道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银子没接住,闪了几闪,滚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
胡掌柜:“……”
闻若青从梨花巷出来,去了长伯侯府。
徐子谦还在自己房中蒙头大睡,陆氏在旁给他打扇:“睡了两天也该起来了,兵马司你究竟还去不去?”
“不去了!”徐子谦赌气道:“拿人当猴耍,还去干什么?”
陆氏从丫头手中接过红枣甜汤放在嘴边吹着,安慰他道:“不去也成,咱们家又不缺这几个钱,本来你这副指挥使的官说起来就不怎么好听,俸禄也少,还不如在家好好陪陪我。”
徐子谦心下其实很有些后悔,他从没这么跟上司发过脾气,那日在闻若青面前甩了脸色,回到家中就觉得这官位定是保不住了,惴惴不安之余,干脆在陆氏面前装了义愤填膺的样子,也免得真被撤了职在她面前下不来台。
他这边正懊恼着,就听丫头进来通报:“前头有位闻大人过来了,说是要见二爷。”
徐子谦跳了起来,还没说话,陆氏已对那丫头道:“你去回了他,就说咱们二爷身上不好,不见客。”
“哎呀!你多什么嘴?就知道给我添乱。”徐子谦瞪她一眼,又对丫头道:“你去跟闻大人说,我马上就来。”说完手忙脚乱地套上鞋子,赶着去内室换衣服。
陆氏气得差点摔了汤碗,骂道:“外强中干的家伙,没出息!”
闻若青这边刚喝完一盏茶,徐子谦就来了。
他笑吟吟地问道:“子谦身体可是无恙了?”
徐子谦有点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肃着一张脸,点头道:“好多了,多谢大人关心。”
“既是你身体无碍了,就跟我去个地方吧。”
两人出了徐府,在城中七拐八绕地,最后终于到了城边上落英胡同深处的一处宅院门前。
“这是……”徐子谦疑惑地看向闻若青。
闻若青推门进去。“进来看看吧。”
徐子谦进了院子,见内中花木稀疏,院墙高垒,正中主屋大门敞开,里头黑乎乎地不知究竟,东西厢房紧闭无声,窗户上浇筑了铁条,糊了密不透风的窗纸。
闻若青打开一间厢房的门,徐子谦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汗酸味,被风一吹,散了片刻,又隐隐嗅出一抹香粉的味道。
他进了厢房,里头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散着几堆干草并零碎的几块破布。
一连两间厢房都是如此,其他的几间却又是干干净净,一点味道都没有。徐子谦看完厢房,跟着闻若青去了正堂。正堂五间大屋,东边三间打通,窗户都被封死了,里头什么物什也没有,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抓痕、鞭痕、刀痕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