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后, 小姐们和几位青年慢慢消除了隔阂,渐渐玩到了一起,下棋的下棋, 论书的论书,江家两位小姐拿了钓杆跑到水边钓鱼,旁边还陪了个青年。
江涵蓉钓了一会儿,把钓杆拿起来一看, 哎呀一声, 笑道:“鱼饵又被吃了,怎么办,都吃光了。”
江涵意道:“我刚看到沁雪阁的水榭里有,我过去拿。”说完, 她不等姐姐阻止, 放了钓杆就往水榭那边走。
刚过了一架紫藤,假山后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石青色湖绸暗纹长袍的青年,挺拔颀长,英气逼人, 她定睛一看, 却是闻若蓝。
江涵意下巴抬了一抬, 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闻若蓝冷笑道:“怎么, 眼睛里看不见人?”
江涵意略略转身, 冷冰冰道:“闻七爷。”
她正要走, 手腕却被闻若蓝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江涵意瞪着他,使劲儿想把手抽出来。
闻若蓝气定神闲地瞅着她, “总这副高傲的样子给谁看?这样子怎么嫁的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儿?”
闻若蓝将她手腕一带, 拖到假山后, 两只手撑在山壁上, 把她禁锢在中间。
“你家来问我母亲,我是中意姐姐还是妹妹,你觉得呢?”
江涵意后背贴着山壁,咬着嘴唇,耳朵已经开始泛红了。
她转过头去,低声道:“我管你中意谁。”
闻若蓝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我可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以为我想嫁给你?做梦!”
闻若蓝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放开她。
江涵意脸已经变得绯红。
“我跟母亲说,请人去你家提亲,可好?”闻若蓝放柔了语声。
江涵意头仍是偏着,半晌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午饭摆在沁雪阁的水榭西间,热热闹闹地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散。
饭后几位公职在身的男客都告辞离去,没走的去了外院松柏斋。老太君被丫头搀扶着回清心堂午睡,江氏见尹夫人面有倦色,便唤来尹沉壁,叫她扶自己母亲去沁雪阁的后院里休息。
其他女眷都留在水榭里说话,年轻人三三两两往风荷轩那边走,闻若青叫过尹怀洲,带他去了前院。
尹沉壁安顿好母亲,正想出来找弟弟说几句话,转了一圈却没见人,到风荷轩问了几位小姐,只闻思源轻声道:“他跟着六哥出去了,好像听六哥说是去松伯斋。”
尹沉壁只得作罢。她一上午都被几个小孩缠着在园子里嬉闹,这会儿孩子们被带去了午睡,她这才得了一点空闲,便去风荷轩的楼上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头发重新挽过,才又慢慢回到水榭,在顾蕊身边坐下,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我已经跟六爷说过这事了,他会找机会与崔爷谈的。”
顾蕊笑着点点头。
因着人多,两姐妹也不好谈论这事,尹沉壁刚清净了没多久,璎姐儿和珏哥儿又衣冠整齐地跑来了,身后追来的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儿姐儿今儿都喊睡不着。”
江氏笑道:“今儿这么热闹的,睡得着才怪,就让他们闹一天。小孩子家,一天不睡也没什么关系。”
林氏忙把璎姐儿拘在身边,璎姐儿不依,林氏严厉地说她:“缠了你六婶婶一上午了,这会子给我好好呆在这儿。”
尹沉壁见状,忙过来携了璎姐儿的手,笑道:“跟六婶婶去园子里玩吧,珏哥儿也一起。”
两个小孩欢呼一声,跟着六婶婶跑了。林氏无奈地笑了笑,道:“也不知怎的,这孩子这么喜欢她六婶婶。”
花氏往水里丢着鱼食,眼睛往风荷轩那边飘,心神不宁地说:“这还不好,有人帮你带璎姐儿,你落得清闲一天。”
尹沉壁带着两个孩子在水边玩了一会儿,璎姐儿说:“这些都玩腻了,六婶婶我们去外头玩吧。”
“去外头?玩什么?”
珏哥儿出主意:“不如我们去打鸟。”
尹沉壁吓了一跳,“打鸟?拿什么打?”
“拿弹弓打呀!”闻嘉珏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个弹弓。
“好啊好啊!”璎姐儿拍着手欢呼,尹沉壁小时候没少用弹弓在田里打过麻雀,一时玩心大起,笑道:“那咱们就去打鸟,珏哥儿以前打下来过没有?”
“打下来过的。”他认真地点着头。
三个一路说着,离了岸边往树梢间找鸟儿,许是下午鸟儿都午睡未起,一时之间连只麻雀也寻不着,不知不觉,一大两小出了垂花门,仰着头往松伯斋那边去了。
青苍绿树掩映的松伯斋里,几个男人正坐在一处说话。
闻若青与崔瑾约了几天后去崔府喝茶,完了又转头问尹怀洲学业上的事,严令打趣道:“瞧瞧,姐夫的架势摆得很足嘛。”
闻若檀和闻若翡都笑了。
崔瑾正色道:“这是正事,咱们几家都没有科举出身的,不是靠祖上的荫恩,就是马背上杀出来的天地,若怀洲真能举业有成,于他自己,于尹家都是好事一桩。”
崔瑾早年间曾有雄心壮志,想要以科举出仕,可惜现实不从人愿,这是他心中一大遗憾,见了货真价实的读书人,就不觉心生羡慕。
闻若青笑道:“正是这个理。”
尹怀洲倒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说:“我爹也是以武出身,我是没学到我爹的本事,只能读书了。”
严令拿了一面小镜子正在那儿整理自己的发冠,闻言瞪圆了眼睛,“这话说的,真是谦虚了谦虚了!”
大家正说着,就听窗子外头传来一阵欢呼:“好啊好啊!六婶婶真棒!”
闻若翡笑道:“珏哥儿和璎姐儿又在闹什么?”
“我去瞧瞧。”闻若青说罢,起身出了门。
他绕过前门,往声音来处寻过去,就见尹沉壁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不知什么东西,珏哥儿和璎姐儿两个围在她身边,小脑袋瓜都凑到了她的手上,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地上还丢着把弹弓。
这时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人,却是满头大汗的闻竣。
闻若青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上前两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孩吓了一跳,赶紧蹦开,尹沉壁满脸慌张地抬起头来。
闻竣看清她手中的东西,都快哭了:“六爷!”
闻若青脸色铁青:“谁打的?”
尹沉壁心惊胆战地说:“是我……打的。”
他本来想发火的,不知怎的火苗窜了窜,熄了回去,“……你可真能啊,闻竣,把两个小捣蛋先带走。”
闻竣应了一声,上前牵了两个小孩,脚下生风地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
两小孩发现闯祸了,也不敢开口,跟着一阵疯跑。
闻若青瞧着妻子,“你跟我来。”
尹沉壁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她其实也很想跑,不过虽然有两个小孩的撺掇,祸毕竟是她闯下的,跑了显然不合适。
闻若青走到一株柏树后停了下来。
“知道培养一只信鸽要花多少功夫么?”
尹沉壁不安地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并没有养过信鸽,忙又摇摇头。
她手中还抱着那只奄奄一息的鸽子,小石头正好打在鸽子的头部,眼见是没救了。
闻若青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