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沉壁面色很沉稳, 问她,“还有谁看见了?”
袁妈妈把身后的小丫头扯出来,“就是她, 风荷轩里的洒扫小丫头淡烟。还有,他们两个从假山后出来的时候,风荷轩的其他下人都看见了,您不信可以去找人问话。”
“好。他们到假山那去的时候, 你们都看清楚了?”
“当然,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去的,整整在假山后呆了接近半个时辰哪!天知道干了些什么好事。”
这时栖云双目含泪抬起头来,“少夫人——”
尹沉壁打断她:“一会儿自有问你话的时候。”
她看向袁妈妈,“他两个是不是真在假山后呆了这么久姑且不论, 我知道你交了送分例的差事后, 去了清心堂的小厨房里帮厨,申时正是厨房里忙着准备晚膳食材的时候,请问你这时候去风荷轩做什么?”
袁妈妈脸色滞了滞,语声低了几分, “今儿头有点晕, 就出来走了走, 厨房里的管事准了的, 怎么, 六少夫人连这个都要管?”
尹沉壁道:“这个我的确管不着, 不过我还想问你一句,你是府里的老人, 规矩都很清楚, 既是看见他两个单独去了假山后, 为何不去喝止, 而是任他们在里头呆这么久?”
袁妈妈一时语塞,尹沉壁接着问道:“从申时二刻起,一直到六刻,这期间你就一直在那儿盯着那假山?”
谢霜身后的画沙差点笑出声来。
“这……”袁妈妈挺了挺腰,“老奴就是想看看他们两个要干什么。”
尹沉壁没理她,接着问淡烟,“还有你,淡烟,同样的话问你,你是风荷轩的洒扫丫头,一早一晚两次打扫屋子,一晚正好是申时,你那时擅离职守,跑出风荷轩,可知自己违了规矩?”
淡烟面色一变,嗫嚅道:“我……我……是袁妈妈叫我出去的……”
袁妈妈赶紧瞪了她一眼,淡烟忙低下头,没说话了。
袁妈妈直觉事情有点不妙,忐忑不安地瞄了一眼大少夫人。
谢霜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低头喝茶。
闻若青大马金刀在边上干坐着,心下不耐烦得很。
这种小事喊他来听干啥?如此拙劣的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使?明明他媳妇三言两语就能问清楚的事。
算了,坐会儿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等会儿问完了她会不会叫住他。
要是她不叫住他,那他要不要回长桦院呢?哎,他都不想再计较她还想着和离的事了,只要她跟他说两句好话,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打死他也不和离。
冷着她这招好像不怎么管用啊,看她好好的样子,好像受折磨的只有他。
也对,反正她都是不在乎他的,随时都想着和离。
尹沉壁这时问跪着的锦玉:“锦玉,你那时候到内院来做什么?”
锦玉一直跪在地上不慌不忙的,听见少夫人问话,这才冷静地回答:“是淡烟姑娘来传话,说栖云姑娘找我,我想着栖云姑娘是六少夫人身边的人,想是少夫人有话要吩咐小的,这才进了来。”
“淡烟给你传话,这事可有别人看见了听见了?”
锦玉回答:“淡烟姑娘给我说了什么没有别人听到,但她来霁风院找我,其他人是看见了的。”
袁妈妈马上冷笑道:“既没有别人听见,淡烟给你说了什么还不是任由你瞎编?”
锦玉还未搭话,尹沉壁已看向淡烟,目光严厉,“淡烟,府里禁止私相授受,若不是有话要传,你私自去外院找锦玉做什么?”
“我……我……”淡烟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尹沉壁淡淡道:“你是风荷轩的洒扫丫头,没有哪位主子会让你去外院传话,你私自去找锦玉,霁风院里的人可都是看见了的。”
淡烟吓得一缩头,赶紧摆手撇清自己:“我没有私自找锦玉,是袁妈妈叫我去跟锦玉说栖云姐姐找他。”
袁妈妈脸色铁青,尹沉壁看她一眼,继续问锦玉:“你是什么时间进的内院?”
锦玉道:“小的虽得了信,但因那时正领着人打扫霁风院的屋子,等打扫完了大约申时四刻小的才进的内院,此事霁风院的其他人可以作证。”
“嗯,那你见到栖云,是什么时候?”
“淡烟姑娘带信说栖云姑娘在风荷轩等我,我去了风荷轩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是淡烟姑娘跟我说她在假山后,我才过去的,刚刚到假山后不久,袁妈妈和淡烟姑娘就嚷了起来,我们出来时,风荷轩的其他姐姐们也出来看热闹了。”
尹沉壁点点头,最后一个问栖云:“你那时去风荷轩外的假山后干什么?”
栖云这时候也不慌了,回答说:“是风荷轩一位看管茶室的姐姐请我过去帮着取茶,说是现在每十日取一次,分量她掌握不好,这事是六少夫人禀了大少夫人后兴的新规矩,所以要我过去指点着。”
她停了一停,看向袁妈妈,“我分完茶后出来,碰见袁妈妈,袁妈妈说我后头的裙子脏了,叫我去假山后等着,她去找风荷轩的姐姐帮我借一条,我一急就去了,等了很久都不见她来,最后……最后锦玉就过来了。”
袁妈妈冷笑:“胡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你的裙子脏了?又什么时候说我去帮你找一条裙子?可有人在边上听见了?”
不过她说的话现在已经没人再去听了。
她心慌意乱地去瞅六少夫人,就见六少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接着转头问大少夫人,“大嫂,我不太清楚,府里下人搬弄是非,冤枉陷害他人,该如何处置?”
谢霜沉着脸道:“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拿了卖身契,找人牙子带走。”
袁妈妈慌得一下跪在地上,“大少夫人,老奴冤枉——”
谢霜重重搁了茶盏,“上次你用次茶充好茶送到长桦院,我念你在府里多年,这才没逐你出去,给你留了一点脸面,谁想你连这点脸面都不要了,如今什么也不必再说,自己下去领板子,准备走人吧。”
闻若青耐着性子,等大嫂发落完下人,这才对锦玉点点头,“总算没丢我的脸。”
锦玉笑嘻嘻地起身,跟在六爷身后出去了。
谢霜留尹沉壁说了一会儿话,又叫画沙捧来几本账册。
“这是去年的账册,你都先看一看,过不久就是年关了,外头的几位管事都会回来,到时你和我一起听他们的回话。”
尹沉壁应了,带着栖云出了沉香小榭。
栖云垂头丧气的,一路低着头。
出了月洞门,尹沉壁站住脚道:“栖云,你虽说年纪小,但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心里得有个成算才行。”
栖云惭愧道:“是,当时我听袁妈妈这么一说心里就急了,没想这么多。”
“你在假山后等了这么久等不见她,就没有觉得事情不对劲吗?”
栖云红着脸没说话。
尹沉壁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让她先回长桦院,自己抱了账册往前院走。
栖云这姑娘,人没什么大问题,但既不像晴夏那样机灵懂事,又不像木棉那样忠厚单纯,接连给她捅了两次篓子,她虽然没有过多责备这丫头,但心里是不想再把库房账册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了。
她刚出了垂花门,就见锦玉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转来转去,看她来了忙赶上前来:“您怎么这会儿才出来,六爷磨磨蹭蹭地去了书房,我都从来没见他走得这么慢过——您可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
尹沉壁笑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