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蹊跷的刺杀,一场诡异的火灾,这两件事顿时成了这一日清晨天津桥前最大的话题。百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那里,用或隐晦或直接的口气议论着。十几个官员簇拥在武三思父子身旁,讨好殷勤地询问着什么。有的人满脸愤怒,有的人扼腕叹息,更有甚者则是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看着另一边紫袍玉带的张柬之等五人。
“李唐社稷重定,武氏却封建如故,陛下百劝不听,长此下去必出大乱!”桓彦范终于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张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如今百官中间只要和我们亲厚的,几乎都被一个个贬谪了下去,武三思这种厚颜无耻的却窃据高位!就拿昨天的事情来说,一个武家的小丫头遇刺,还有她家里起的火,却被当成了大事来议论,这成何体统!”
“重要的是她姓武,而且看那些人的架势,竟以为这种事是我们的手笔!”敬晖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一想到自己竟被人家看成了策划这种无聊戏码的主使,他就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相形之下,张柬之则沉着得多,一句话就让四个愤愤然的同僚平静了下来:“清者自清,无须太过慌张,此事陛下决不会相信。”
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联袂抵达的时候,天津桥已经开禁,群臣已经从左掖门和右掖门入宫,再没有了最初乱哄哄的场面。兄妹俩一路走,李旦就说起了凌波遇刺和她家着火,忍不住连连摇头。
“不管是谁策划的这勾当,偏偏挑上她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实在是太过份太可恨了!想必通利坊那边也不能住了,可怜十七娘才刚搬的新居就碰到这样的劫难。我已经让三郎过去探望,大不了让她住到我那里去,看还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一听这话,太平公主脚下顿时一滞,旋即方才无可奈何地劝解道:“八哥,你还真是老好人一个。只不过,你这份滥好心,十七娘顶多隻能心领。那丫头是个聪明剔透的,绝对不会和你这个相王走得太近,没看她上次还是被我硬拉到你那里去的么?八哥,都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你也该多几个心眼了,凡事看长远一些,人善被人欺,难道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懂?”
对于妹妹的好意提醒,李旦却只是爽朗地笑了笑:“心眼太多那就过得太累了。我只是希望兄弟姐妹还有儿孙之间和和睦睦,大家其乐融融地过日子不好么?就是母皇……当初绝望的时候我确实痛恨过母皇,但事情过去也就算了,难道儿子还能忌恨母亲?只可惜母皇不肯见我。令月,我昨晚还想起了当时小时候的事,我那时封了单于大都护府大都护,生怕去北地上任,便搂着母皇的脖子死缠烂打。现在想想,那好似就是昨天的事一般……”
没来由提起童年时光,太平公主顿时愣住了,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似的。她情不自禁地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不想和正在絮絮叨叨的李旦靠得太近,生怕那种怀旧的情绪沾染上身。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心早就硬了,亦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很多事情向来便是如此。
即使如此,她还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李旦那张满足的脸,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既然劝不醒自己这位老好人兄长,那么,那些沉甸甸的事情就让她一肩挑起好了。不过,既然李旦已经派了亲生儿子去探望那个小丫头,她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毕竟,她如今的丈夫也同样是武家人,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