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凌波睡得异常安稳,别说噩梦不曾入怀,就是好梦也不曾有半个。然而,当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个趴在床头的男人,她顿时大大惊骇了。压下那声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呼,她仔细端详着那个后脑勺,一下子就认出了裴愿。此时此刻,她又羞又恼,立刻瞪了一旁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的紫陌一眼。这原是她的本能反应,谁知紫陌拿了鸡毛当令箭,竟是三两步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家伙要拽着小姐的手到什么时候!快起来了,小姐都醒了!”
凌波这才发现自己放在被中的手还死死抓着一样东西,一惊之下慌忙放开。见裴愿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随即就用一种大喜过望的表情看着她,她不由得面上一红,嗔怒着想要训斥几句什么,却忽然瞥见了他那只红通通的右手。想到自己一直抱着取暖的居然是这个,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恨不得把木着脸在一旁装模做样的紫陌给丢出去。
死丫头,回头再和你算账!
“小凌,你脖子上的伤……”裴愿起了个头,瞧见凌波面色一暗,慌忙笨拙地改口道,“我是和李三哥一起来的,他刚刚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说是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会让外头人多嘴多舌。”他忽然顿了一顿,把心一横,咬咬牙说道,“小凌,这长安城不是善地,听李三哥说,你在这裏频频遇险,不如找个法子去庭州吧!”
面对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的建议,凌波一下子愣住了。
“你以宗室县主的身份前去休养,料想从上到下都会对你恭恭敬敬。而爹爹虽说打算把基业搬回中原,但那里毕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那些牧族也会对你有所照应。小凌,庭州那里天高地阔,你在那边好好过一段时间安生日子,等到……”
“傻瓜,那你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这一声傻瓜,又感到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肩头,满腔的打算顿时说不下去了。见凌波满面嗔怒地瞪着他,他只得认认真真地辩白说:“我会留在长安帮李三哥的忙,爹爹也会在关中一带奔走。我虽然不像你那么聪明,但我一定会凡事好好思量。再说,我还有一身武艺,不会轻易遇到危险。等到那一天……”
“别这一天那一天了!”凌波端详着裴愿那张异常认真专注的脸,只觉得原本疲惫的身心仿佛注入了一股力量,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只不过,对于傻小子的建议她实在是不敢苟同,此时便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一弹,“我想去庭州固然是因为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但最重要的却是因为那里有你,否则我去那里干什么?再说了,不是我看不起你和你爹爹,你爹爹毕竟是流放在外多年的世族,在中原有钱抵不上有势,他能做到的事情有限,紧要关头甚至还未必保得住你。我这一走怎么能放心!”
一旁的紫陌何尝听到过自家小姐说这么露骨的话,此时张大了嘴,心裏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甚至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她虽然平素没心没肺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似的,但有些事情却明白得紧,所以早先才会对裴愿横挑鼻子竖挑眼——可她心裏仍然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小姐对这个呆呆愣愣的小子只是一时兴趣呢?可现在……小姐都说了这么露骨的话了,那小子居然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真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