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忙应了一声,匆匆跟着她们走,出院门时回头再依依不舍地望了母亲一眼,又看向春瑛,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低头去了。
路妈妈不甘心地看着她们离开,恨恨瞪了犹在抹泪的崔寡妇一眼,便回头骂春瑛:“叫你说话,怎么不说?!”
春瑛低下头没说话,心裏却松了口气。
路妈妈再看院门一眼,跺脚道:“我这就托人传信给你大姐,这事儿没完!”
……
关婆子带着那婆子与崔姑娘坐着小车,从侧门进了侯府,在二门外下了车,便直接往正院走。到了院门前,她脚下一顿,叫过同伴,低声道:“你可确信,太太不会生气?”
那婆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您放心,太太如何能知道一个小小的路春儿?不过是路春儿的姐姐托太太屋里的大姐们做的手脚。这曼姐模样儿行事都是出挑的,太太见了自然会喜欢。再说,如今已将近饭时,老太太不在府里,三少爷约摸也快到了。”
关婆子心神领会,便叫过崔曼姐,淡淡地道:“说话小心些,做事要有眼色,事已至此,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崔曼姐心中一跳,微笑着行礼:“谢大娘教诲。”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关婆子迈进了正院。
庆国侯的现任夫人安氏正端坐屋内喝茶,她刚刚料理了一番家务,已有些疲累了,听说关婆子领人过来,便吩咐叫她们进来。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容长脸儿、颊上长了几点雀斑的丫环打起帘子,让关婆子二人进去,崔曼姐却分明感觉到,那丫环打量了自己几眼,眼神有些不善,她不由得心下惴惴,见堂中坐着一个穿戴贵气的端庄妇人,便知道是侯爷夫人,忙跪下磕头。
关婆子赔笑着将崔曼姐的名字本领慢慢说了,安氏听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记得当初叫的人不是这个名儿?”她看了回到自己身边的丫环一眼,那丫环即刻道:“正是,原本的人叫路春瑛,这个却叫崔曼姐。”说罢扭头盯着关婆子冷笑道:“大娘做事怎么也糊涂了?太太吩咐的话,全当耳旁风,不知从哪里寻了些着三不着两的人来,就想顶上太太要的人?”
关婆子忙道:“绝无此事!太太明鉴,原本是叫路春儿来的,只是那路春儿卧病,当不得差,我们几个商量了,生怕误了三少爷屋里的差事,才另选了人来替代。这个崔曼姐,也做得一手好针线,比那路春儿一点不差。太太若不放心,可以亲自试一试。”
“哦?”安氏瞥了崔曼姐一眼,见她容貌秀丽,神情镇定,心中便添了忧虑:这丫头看来有些心计,放到儿子身边,只怕不太妥当。
那丫环是看惯她眼色的,立时便骂道:“别光顾着说好话!若是人病了,怎么早前不来回?如今要上差了,才另塞了人来?!”
关婆子低声下气地答道:“本是要报上来的,只是太太那时去了靖王府,正为王妃娘娘生产担忧,小的们想着这不过是小事,无需打扰太太,因此才……”
“小事?”那丫环冷笑,“若是别的还罢了,三少爷是什么身份?他身边侍候的人,怎会是小事?你当太太不知道你们打什么算盘呢?!”
“好了,芍药。”安氏淡淡地叫住了亲信丫环,望了曼姐一眼,正想命关婆子带人回去,却看到门口出现了自己那年仅十一岁的宝贝儿子的身影,她心中大喜:“攸儿!”也顾不上关婆子与曼姐了,抱着扑到自己怀中的儿子,揉搓一番,嘘寒问暖,又吩咐芍药:“叫厨房传饭,我的攸儿定是饿坏了!”
“我今儿要吃鹿肉!”三少爷李攸在母亲怀里撒了一会儿娇,猛然瞧见地上跪着个眼生的美人,有些好奇地问:“这是谁?”
安氏笑着摸摸他的鬓角:“不过是预备要派职司的小丫头。今日先生讲了什么?你背书可背出来了?没挨打吧?”
“当然没有,先生还夸我呢!”李攸对曼姐瞧了又瞧,曼姐偷偷抬眼,迅速对他抿嘴一笑,眨眨眼,便立刻低下了头。李攸大感有趣,觉得这个丫头跟那些木头人很不一样,便笑着对母亲道,“这位姐姐生得怪好看的,母亲把她给我吧?我正打算画一幅《百美图》,只收集了二十七位美人的画像,离一百个还差得远呢!”
“好,你喜欢就留下吧。”安氏没看到两人的互动,痛快地答应了儿子,回头对关婆子道,“你将人带到浣花轩,交给梅香就行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以后就叫曼如,曼姐这名儿太土气。”
关婆子应了,又命曼如谢恩。曼如磕了头,垂下眼帘,掩过一抹狂喜。
屋外,芍药冷眼瞧着屋内的情形,悄悄走到角落,叫来一个小丫头,低声吩咐道:“你去老太太屋里,替我捎句话给秋玉,就说……”她回头看了正屋一眼,“事情恐怕不成了,她也不必放在心上,往后总会有机会的。”看着嘴角犹带喜意的曼如随关婆子走出门,她冷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