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妈虽然得意,倒没还糊涂,随口打发了她们几句,便揪上春瑛回屋了,关上门,才小声嗤道:“当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呢?我又不是傻子!”她回头看看女儿,若有所思:“你果然是伶俐了许多,若是从前,我跟人吵架,你只会傻站着,哪有今天这般机灵?”
春瑛心中一突,忙笑道:“娘总说府里规矩大的,叫我进府后事事听主子的话。刚才马婶说我不该这么讲,我觉得她才不对呢,我既然是有道理的,为什么不该说?”
“你说得不错。”路妈妈笑道,“道理跟规矩最大,她那话不过是顾着人情,你管她呢!”听到儿子早被吵醒了,哭得厉害,忙走过去看他。春瑛在她背后悄悄松了口气。
晚上路有贵回来时,显然是早就听到消息了,阴沉着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在桌边灌冷酒。
春瑛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偷偷打量他,小心问:“爹,喝冷酒不好,我帮你热一热吧?”
路有贵看了她一眼,把杯子一放,粗气粗气地道:“我早就说了,那事儿不妥当,这不就闹上门了吗?还牵扯了府里的少爷和王总管!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卢家那里赶紧回绝了,以后再不要招惹这种事!我们是小人物,老老实实当差就好,别妄想攀那高枝儿!”
春瑛皱皱眉,有些不服气,正要开口争辩,被老妈扯了一下,拦住了。
路妈妈瞪女儿一眼,才赔笑着对丈夫说:“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你是一家之主,咱们都听你的。”又挟了好几块红烧肉进他的碗:“你不是爱吃这个么?多吃点,少喝点酒。”又拿酒壶去烫。
春瑛心下着急,路妈妈给她递了几个眼色,才暂时按捺住,跟着她来到厨房,见左右无人,便急急扯住母亲衣角,问:“娘,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卢婶子说了会帮忙的,那个吴婆子,不是已经被徐大娘带走了么?她家人肯定拿不到这个差事的,那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可以放弃?!”
路妈妈拍了的脑袋一把:“糊涂!你爹心裏正难受呢,你跟他赌什么气?这事儿才有个风声出来,等到真要派人,也不知是几时了,慢慢劝他就是。吴婆子口气大,其实没底,王总管是什么人?自家就有一大堆子侄,还能看得上她男人?至于二少爷……”她冷笑一声,“他在府里再受宠,也只是个不当家的少爷,事关祭田庄子的大事,还轮不到他插手!”
春瑛听了,眼中一亮:“这么说……我们还是很有机会的?娘也赞成爹去争取这个差事啰?”
路妈妈瞟她一眼:“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个棒槌!差事再好,也是要打点的,虽说你卢叔卢婶会帮忙,也没有叫人家出钱的道理!先攒点银子再说,不然再好的差事也轮不到你爹头上!”
春瑛傻笑两声,回想起来,自己似乎有些急躁了,其实卢婶已经回了庄上,等到她家脱籍,起码还要好几个月呢,与其逼着老爹去争取差事,还不如先想办法赚钱,只要有了钱,就算这个差事轮不上,也还能再打别的主意。
这么想着,她心情也放松下来,帮着母亲烫了酒,便将酒瓶送回父亲面前。
路有贵满意地抿了一口热酒,咂咂嘴,说了句:“好闺女!”然后从怀中掏出两三个银角子,把一块小点的给了春瑛:“今儿有个南边的官来拜,出手好大方,我分了这些银子。你长了这么大,也该有些零花钱了,省着点使!少买零嘴,多买些针线什么的,好好学女红,以后像你娘那样能干。”
春瑛接过银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张张嘴,便觉得喉咙也给堵住了。
路妈妈皱眉:“她才多大,就给她这么多钱?!”
路有贵把另两块银角子塞到她怀中:“这些你拿着,多买些米,再给儿子扯块新布。儿子也大了,该吃米了。”说罢打了个嗝,觉得有些醉意,便将剩下的半杯热酒都喝了,爬到炕上睡下。
路妈妈眼圈红红的,嘴裏骂着“又喝醉了”,却十分仔细地给他盖上了被子,又把炕烧旺些。
春瑛手中紧紧攒着那块银角子,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心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吓了路家母女一跳。春瑛忙跑到门边问:“是谁?”
“是春儿吗?我是你二叔,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