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夏荷都对她怒目而视了,却听到兰香走出来叫住她们:“先别走!”众人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只见兰香手里拿着把半旧戒尺,看起来是木头做的,表面十分光滑。她板着脸道:“三少爷虽让你们退出来,却没说你们可以免罚,如果不叫你们得个教训,这院里就没规矩了!都给我伸出手来!”
春瑛迟迟疑疑地,见曼如与夏荷都伸手了,才跟着把手掌往前伸了伸,只见兰香手起尺落,她手心已挨了三下,眨了眨眼,才感觉到手上火辣辣地疼,夏荷又哭出声来了。
兰香厉色道:“这回就叫你们长个记性,看往后还敢不敢装神弄鬼!”接着她又扭头看青儿:“伸手!”
青儿又羞又怒。这裏是前院,左右廊下都有人,连打扫的婆子也在门外张望,几乎人人都在看着她。她自问地位虽在梅兰二人之下,却是服侍了三少爷多年的老人,当众受罚这种事,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真让兰香打了,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兰香见她不动,也不多话,拉过她的手,便往上头打了三下,然后环视众人,高声道:“往后再有人犯错,不管是谁,绝不轻饶!”说罢扭头回后院去了。
青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掩面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曼如紧盯着她离开,回头微笑着安抚春瑛和夏荷几句,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旁边早有与夏荷交好的丫环上来拉了她去敷药,又问春瑛怎么样。
春瑛忍着疼,看着手心的红痕,总觉得有什么塞在喉咙里,却憋着出不来。
总听到别人说,挨板子,挨耳光什么的,但她总觉得自己没犯大错,那些事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是真的挨了打,就算只是戒尺,也叫人憋屈得不行。
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就算没有犯错,也会挨打……
李攸这时正在屋里跟梅香说话,听到兰香回来说把四个丫头各打了三戒尺,眨了眨眼,苦笑道:“我其实没打算罚她们……”
兰香正色道:“有错就该罚!若今天饶了她们,明儿再有人这样欺下瞒上的,还怎么管教?三少爷对丫头们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不但最近对曼如赏得太多,让她行事失了分寸,那胭脂明明已经大好了,却还偷懒不做事,整日歪在屋里。若不是三少爷宠着,她们敢这样么?!”
李攸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事情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如今再提起又有什么用?老太太又不知道,二婶娘也往南边去了。如今再闹将出来,不是给老太太添堵么?”见兰香还要再说,忙止住她:“你既然打了,就算了吧,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抬头向梅香笑笑:“回头安抚她们几句,再每人补一百钱,我还要人使唤的,别叫她们心裏存了疙瘩。”梅香应了。
兰香忍下再提胭脂的冲动,深吸几口气,才道:“说到底,三少爷总闹着要吃蒸蛋,不就是因为厨房的人不得用么?那几个婆子也太可恶了。不如跟老太太说一声,另换了能使唤的人吧?”
李攸沉吟片刻,转向梅香:“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打听到什么了么?”
梅香点点头:“那天老太太回去,晚饭时就跟太太提过了,太太搜罗了那管事婆子的罪状,本想将她撤了,一了百了,不料她跟王总管家原是姻亲,不知怎的说动了王嬷嬷亲自来求情。三少爷也知道,那王嬷嬷最是啰嗦,老太太耐不住,终究松了口。太太只得把那婆子的帮手撤了,却一时动她不得。”
李攸叹了口气:“既如此,我也不好再做什么了。兰香,跟你姑妈说一说,别让那管事婆子太得意。”
兰香的姑妈,如今就在厨房里做事,只是比不上管事婆子体面。兰香便应了,心裏有些遗憾。
梅香笑道:“虽动不得那人,倒有另一个法子,可以不受她的气。如今天儿越发冷了,不如回了老太太,在前院茶水房里盘个灶,专做咱们院的小厨房,再要一个会做饭的媳妇子来。每日想吃什么,叫她带着曼如和春儿做,岂不便利?”
李攸一击掌:“好主意,我晚上就跟祖母说去!”
兰香看着李攸与梅香有商有量,心头就有些泛酸,明明她跟梅香是一样的,为什么三少爷待梅香就是厚些呢?虽说他们说话并没避开她,可她就是觉得不得劲……
李攸心裏却又想着另一回事:有了小厨房,做事就方便多了,就算要另做一份补品……
他望着桌面上从周念处借来的书本,脑海里慢慢形成了一个念头。
只是……他要先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