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高高兴兴地挑着担子回家,原本沉重的货箱都变得轻盈起来。春瑛一手扶着担子后方的货箱,一手伸着五个指头,细细盘算今天的收益:“银簪和鎏金首饰卖得最好,虽说主顾都是挑夫、随从什么的,但也愿意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倒是铜簪不大受欢迎,果然还是太寒酸了吧?若是卖不出去,索性做个搭头,来个买一送一,把别的货物价钱捎捎提高一点,招揽客人吧?”
胡飞没回头,却连连颌首:“这主意不错——除了簪子,下回也该进些镯子戒指耳环什么的,南边出产的脂粉头油却是不必了,只专门进京城里有名的几个脂粉铺子的货。荷包香囊什么的……是不是绣些‘路路平安’‘财源广进’之类的吉祥话上去?”
春瑛想了想:“有些俗了,不过立意还是好的,只是这种事通常是家里老婆给丈夫做的吧?”
“话不能这么说,谁不愿意随身带点儿吉利的东西?”
春瑛轻笑:“好,就依你,反正不费什么事。”这个时代的绣品,若要绣点字在上头,除非是正经绣画,或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所制,否则多半是歪歪扭扭的,她也无需要求过高了。
一路回家,他们也没忘吆喝几声,顺便做成了几桩生意,回家一清点,今日真是大丰收了,扣除成本和杂七杂八的支出,居然赚了三两多银子!
胡飞叹道:“果然,到底还是外地的客商有钱,加上我们不出城门,不雇马车,花费立时便少了。不过今儿也是遇上有几个船队到了通州,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平时可未必能卖出去这么多。”
“又不是海港,除去冬天运河冰封停航的时候,几时没有船来?”春瑛不以为然地道,“再说,要是真的天天都那么好生意,早吸引无数卖货郎去了。咱们今儿是走运,但也没必要患得患失的,咱卖的又不是吃食,卖不出慢慢卖就是了。”她细细算了今天的账目,做好册子,拿给胡飞看:“你瞧我算得可对?”
胡飞迅速心算一遍,笑道:“都对了。妹子如今是越发能干了,原本识字就有够了不起的,如今连算账都会了,针线也做得好,厨活也拿手,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春瑛得意地翘了翘鼻子,嘴裏谦虚几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其实心裏高兴得很,只是看到胡飞望向自己的眼中似乎含了笑意,才稍稍收敛了些,装模作样地起身清点卖剩的货。
胡飞忍住笑意,立色道:“这几天买绣花帕子的人少了,我问了几个主顾,都说不是针线不好,而是觉得这玩意儿都是女孩儿家自己做的,无需在外头买。从前在城郊的村子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买我们的帕子,原也是看上头绣的花儿新奇,买回去做样子的,还有不少人专买素帕,图那料子上乘。我看,索性你也省下工夫,专门裁些素帕卖吧,不用再花心思绣东西上去了。”
春瑛听了,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好吧,反正人人都觉得自己针线比别人强……”她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
在朝阳门市集叫卖了几日,他们便清空了存货,赚的银子除去税金与成本,也有七八两利润。胡飞按各人的劳动比例,分了春瑛二两,春瑛没收,反而劝他别急着分银子,把赚得的钱拿去进更多的货,再接再厉的好。胡飞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春瑛多日辛苦,想让她开心些罢了,听了她的话,便把钱收回了。
这回进货,胡飞对货物的种类、数量都心中有数,次日一大早便去了脂粉首饰铺子,打算用低价多进一些,顺道看看有什么中人的生意可做。春瑛也没闲着,她一直惦记着素帕的事呢,手里的纯色纱罗料子没剩多少了,她得到云想阁向石掌柜进货,于是也换了出门的衣裳,独自往福宁街去。
上回坐小马车随胡飞过来时,她已经记下了路线,这回倒没花太多功夫,路上问了几个人,又顺便考察了几个脂粉铺子和卖货摊,到达福宁街时,已经是中午了。她一摸肚子,有些饿了,想到云想阁未必有吃食招呼她,便往贾嫂的小食摊方向走,打算买一碗豆腐脑填填肚子。
到了摊子前,她才开口笑着向贾嫂问好,便察觉到贾嫂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只是对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微笑着问:“春姐儿来一碗豆腐脑么?一份卤汁,不放葱蒜?”
“贾婶子还记得呀?多谢了。”春瑛笑着跟贾嫂说完话,便把目光停留在她前面的小推车上,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就这么笨呢?!胡飞挑担子辛苦,她怎么就没想到做一辆小推车?把货箱放在车板上,岂不比挑着走来走去轻松多了?!
暗暗决定回家后向胡飞提议做一辆推车,春瑛忽然看到旁边的芸姐给自己做了个眼色,她有些好奇:“怎么了?”
芸姐憋红了脸,迅速望了母亲一眼,低头转过身去了,春瑛瞥见贾嫂眼中的一抹厉色,十分诧异。说到贾嫂跟自己的关系,也就只有石掌柜一家了吧?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豆腐脑的同时,试探性地问了句:“我今儿特地回来看掌柜的呢,他最近……可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