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遂丢开这个疑虑,道:“不吃荤腥,也可以补身子的,素菜里头,豆浆呀,香菇呀,红枣呀……很多都可以补身体。啊,对了!”她一击掌:“米油!不,是米汤!我听人说过,用粳米熬粥,熬得细细的,粥面上那一层粥油,是极补身子的。那不正好是素的么?!况且又容易得!除此之外,还可以加些别的东西进粥里,想办法让姑太太多吃点米下去。身体不好可以治,但饿着肚子,可是连药也不能好好消化的。”
青姨娘皱起眉:“粥是常见的,这粥油……”锦绣却有几分欣喜:“你这话倒提醒了我!这米汤原是我们江南穷人家惯吃的,最是养人,我娘生病时也吃过,只是富贵人家少有吃它。不过如今太太的情形,倒是能吃这个,也不用惊动外头大厨房,咱们自己在茶房里用小炉熬了便可。我这就吩咐人准备上等粳米去!”便罢便匆匆出门,没两步又转回来,打量春瑛一番,笑道:“若这法子管用,我就回了小姐,提拔你上来侍候。这可是好差事,便宜你了!”说罢嫣然一笑,便转身而去。
春瑛还在发怔,青姨娘便一脸赞许地望向她:“做得好,以后也要这样,有什么好提议,尽管提出来。这回若成了,往后你就是我们小姐的身边人。姑太太和小姐千里迢迢从南京来,原本用的许多人都遣散了,只带了几房心腹家人,用的丫头也不过一二十个,多数都在旧宅里呢。你若得了小姐的青眼,比在侯府里熬资格可强多了。我知道你老子如今很受管家重用,但侯府里人才多,他争得过别人么?你娘是太太从前用过的旧人,知根知底,你们一家又都本分,往后太太把你们全家都要过来,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咦?!”春瑛大吃一惊,她可没想过要跳槽啊!本来要摆脱侯府就不容易了,至少三少爷和周念还给过她承诺,要是真跳到霍家,谁会放她走?服侍表小姐是没问题,但万一她出嫁也带上自己,那岂不是脱不了身了?!
春瑛正要开口,便听到青姨娘忽然问了句:“你好像有个弟弟是不是?多大了?”春瑛噎了噎,才满腹疑虑地答道:“是,我弟弟今年三岁了。”
“那正好!”青姨娘似乎很高兴,“过几年就让你老子把他送到小少爷那边去吧,陪着读书玩耍,大了再学些家务。日后满了服,小少爷就会继承老爷的爵位,你弟弟陪着小少爷长大,日后就算不是总管家,至少也是位大管事,就像卢家那样,好不好?”想到旧日的姐妹几个,除了红鲤都还混得不错,自己索性提揳她家一把,让她丈夫子女都能有个好前程,她自己心裏也高兴,况且路大又能干,霍家正需要人手呢,他一定能帮上大忙的……
春瑛一听她提到卢家,便想起卢婶一家已经脱籍了,家里有房有地,儿子还打算去考童生……这一犹豫,她便闭上嘴没有回绝。这种事关全家未来的大事,还是要问一问父母的意思比较好。
晚上锦绣熬了米汤献到姑太太面前,虽然后者只吃下半碗,却也是个好消息了。表小姐一改脸上的愁容,面带笑意地夸奖了春瑛几句,还赏了她一块玉。第二天,春瑛便收到通知,她已经被提到二等,从即日起,便在正屋里侍候了。
升上二等丫环,福利着实不少。除了侯府这边的五钱月银外,因霍家又另发一份月钱,春瑛光是月俸这一项,便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吃的饭菜也比做小丫头时好了不止一倍。虽然主子们茹素,丫头却是有肉有菜有汤的,隔天还有一道点心。
她仍然住在原本的房间里,与十儿同屋,但铺盖枕头,立刻便有人送了新的过来,另有水盆、浴桶、梳头家什伙儿等等。十儿羡慕地摸了一遍,跟她预约了使用权,又催她去正屋磕头谢恩。
春瑛这时才从这个意外事件中反应过来,虽然心裏有些别扭,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表小姐行了大礼。表小姐微笑着说:“往后便要辛苦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玲珑。”
春瑛低头应是,又向玲珑行礼。后者虽脸上淡淡的,倒没说什么。等退出房间后,才道:“先前因你不是咱们霍家的人,我不好说你什么,以后你既要在小姐屋里侍候,这规矩就得做足了,可不能叫别人笑话我们家不知礼数。”
春瑛有些不明白:“是……什么规矩呀?”
接着玲珑便一一列举开了,包括穿着素色布衣,衣服上不能有绣花,发型一律要简洁大方,式样不限,但不能带花和金头饰,并且要避免红头绳;走路要轻迈小步,速度适中,不能乱跑乱跳,说话要轻声细语,不能咋咋唬唬,但要吐字清晰,施礼的动作也要规范(这一点她会另行开课教导);吃饭要斯文,喝汤不能出声,不能吃气味浓烈的食物,免得冲撞了小姐;跟小姐出门时,必须与小姐相隔五步距离,吹风了要送上斗篷,太阳猛了要记得带伞……
她数完一大堆,又再强调一点:“我们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千金,闺阁名声最是要紧,咱们在小姐身边侍候,也要好生约束自身的言行,不能随意与男子说笑嬉闹,不能私下与男子交往,不然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要紧,连累了小姐的名声,便该死了。”说到这裏,她紧紧盯着春瑛:“我知道你原先侍候过三表少爷,自然与他相熟,可往后要注意自己的行止,不能像从前那样放肆,记住了?!”
春瑛早已晕头转向了,听到她这一句,更是睁大了双眼:被管成这样已经很杯具了,如果没法跟三少爷说话,难道她连周念都不能联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