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咬咬唇,委屈地看了玉兰一眼,便低下头不说话。玉兰被她这幽怨的一眼看得心裏发毛,忍不住问:“你看我做什么?!该不会又要推到我身上吧?!这明明就是你的错!”
春瑛细声细气地道:“是,是我的错,我不该犯糊涂的,可是……我这都是为姐姐着想啊!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姐姐得了传染病,一定会叫姐姐搬出去的,等姐姐好了,差事也丢了。就像我从前在三少爷院里当差,因摔了腿,被送出府,养好伤后回来,已经叫人占了位去,只得闲赋在家……”她抽抽鼻子,说话带了些许哭声:“我原是想着,姐姐总是私下抱怨我抢了姐姐的晋升机会,羡慕锦绣玲珑她们得表小姐重用,要是丢了差事,一定会伤心死的,因此,若姐姐能回家去养病,一来家人会呵护备至,二来又能瞒住人,姐姐的病原就不重,不过几日就好了,仍旧回到府里来当差……姐姐当日见了婶子,明明是高高兴兴走的,也没一丝反对,如今却来指责我,真叫人伤心……”她朝安氏拜下去:“太太恕罪,奴婢不该为了姐妹情谊,帮着玉兰姐姐瞒骗主子,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玉兰脸色越来越难看,悄悄偷看安氏一眼,见后者的脸已经开始发黑了,便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让你瞒骗主子,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我早就回报太太……”
“好了!”安氏厉声喝止,眼中射出一道寒光,“若不是你瞒着实情,又怎会导致今日的尴尬?!你还有脸把过错都归到别人身上!”她隐约记起春瑛以前的确是分派到浣花轩的,也记得儿子似乎提过院里有个丫头受伤出府去了,抱怨曼如安排了许多小丫头在院里,却没几个是年长得用的。这么一想,她心中定了定,觉得儿子用过的丫头,就算笨了些,也不可能背着自己偏帮霍丫头的,那显然是玉兰在撒谎了。她越想越生气,玉兰不肯把实话告诉春瑛,定是想贪功,不然事情何至于此?现在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也多半是害怕自己追究责任。更可恶的是,玉兰居然还有意巴结霍家丫头!
她心中忽地一惊,自己因为看玉兰父母不顺眼,就把他们调走了,难道玉兰因此心生怨言,生了外心?!
安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春瑛与玉兰都暗自心惊。春瑛眼珠子一转,再掐一把大腿,哭道:“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为玉兰姐姐瞒太太的,请太太罚我吧,奴婢绝不敢有怨言!”
玉兰又气又急:“当然是你的错!你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是要给谁看?!”又转向安氏:“太太,你莫信她胡说,分明就是她贪图表小姐的赏赐,卖主求荣,却说是为了我!”
春瑛一扁嘴,满眼都是“被人陷害”的震惊与伤心。
安氏看看玉兰,又看看春瑛,一句话也不说。这时,芍药掀了帘子走进来,小声递上一个帖子:“太太,靖王府来人了,说范老三一家已是王府的人,想要带玉兰回去。”
玉兰飞快地转过头来,惊呼:“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芍药缓声道:“是来送信的人说的,王妃娘娘也给老太太送过信了,范老三一家原是娘娘的陪嫁,如今耽误了几年,总算物归原主,契约今日已送到顺天府上档了。那人还说……玉兰虽是太太跟前侍候的人,但总不好叫人骨肉分离,还请太太割爱呢!”她抬头迅速瞥了玉兰一眼:“那人最后说,王妃娘娘发了话,请太太不必担心,娘娘会安排好玉兰的。”
玉兰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喜意,忍不住想到,王府自然比侯府更好,不知道自家的无能父母是怎么巴结上靖王妃的,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她何必冒险从城外逃回来?!
那抹喜意如此明显,哪里瞒得过安氏?她心中顿时怒火冲天,顾不上思考其中的逻辑性,只一味认定玉兰是生了外心,想攀上靖王府的高枝,刚才是装成忠诚的样子,故意耍着自己玩的。她一怒之下,便摔了杯子,愤然抬臂指向门的方向:“还不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又对芍药道:“给我告诉那人,这丫头最是刁钻可恶,请娘娘休要抬举她!只打发她去做杂活便是!”
玉兰哇的一声,抱住安氏的大腿痛哭:“太太,不是这样的,太太,我不知道啊……”安氏只是不理,又指着春瑛对芍药说:“这丫头革半个月银米,叫晚香馆的大丫头好生管教,别听不懂人话傻愣傻愣的,只知道哭!”
芍药忙应了,拉春瑛出来,嗔了她一眼,倒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走运!”
春瑛慢慢擦着脸上的泪痕,弯了弯嘴角:“姐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芍药挑挑眉,也不多说,抿嘴笑着去了。春瑛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损失了半个月的银米,但总算过关了。正要提脚回去,却听到安氏在屋里叫:“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然后就有两个有力气的媳妇子进门将玉兰拖了出来。
玉兰还一路哭闹着,直到别人把她摔出正院大门,她才捂着脸挣扎站起来,头发乱了,篷头污脸的,抬头看到春瑛,眼中满是仇恨:“你这贱人!都是你害的!”
“姐姐这话真叫人伤心。”春瑛掏出手帕揩揩眼角,“我是好意帮姐姐的忙,却没想到姐姐事到临头会把我推出去顶缸。就算姐姐害怕负责任,也不能对太太撒谎呀!”她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在院门里晃了晃,似乎是丁香,可能已经听到她们的话了,便装作伤心的模样,用帕子掩面跑了,丢下玉兰一人在原地骂人。
跑到避人处,她才放下帕子,掀起袖子看内肘被指甲掐得青肿的地方,又按了按大腿,疼得呲牙咧嘴。这次虽然有些冒险,但总算把问题解决了,也远远地赶走了玉兰这个不安因素,但她心底却感到一阵疲累。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看来她该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