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笑着夸了几句,便无奈地指指药罐:“没法子,这药至少还得再熬半个时辰呢,等熬好了这个,我还得熬姑太太晚上吃的粥。你去吧,回头给我捎两朵颜色素淡些的花儿,茉莉最好,我拿来放荷包里,姑太太最近稀罕这个味儿。”
十儿撇撇嘴:“你如今越发像个大丫头的模样了,屋里那几个,也不肯出门,连二姐都不跟我们玩儿,好生无趣!”
春瑛笑着瞅了旁边新盘的简易灶台一眼:“你居然敢编排我?莫非是不想吃我新做的糕了?”
十儿立刻蹦了起来:“哪儿呀?春儿最好了!”跑到灶台边一掀锅盖:“呀!是菱粉糕,我就想着吃这个!”瞧着外头没人,迅速拿了四块,用手帕包了,拢在袖里:“我找夏荷去,她也爱吃的。”乐颠颠地出了门。
春瑛正偷笑了,谁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十儿又进来了,一脸怏怏之色:“二小姐和花姨娘来看姑太太和表小姐,表小姐叫上茶呢……”又忿忿地看着袖子:“居然一出门就撞上了,糕也叫银盘和翠玉两个碰到地上吃不得了,还得拿笑脸对她们说不要紧,我怎的这般倒霉?!”
“你说的是谁?”春瑛一边提过热水壶泡茶一边问。
“银盘是花姨娘的丫头,翠玉是二小姐的丫头。你兴许见过银盘,紫藤从前说过,她原是跟你一起进府的。”
这样说来,春瑛隐约想起是谁了。只是自那以后,便没再见过那个银儿,所以也就忘了,更不知道她改了这个名字。
春瑛笑着安慰十儿:“别沮丧,糕还有呢,横竖院里的人都快走光了,表小姐和青姨娘都不想吃,南棋和檀香不爱零嘴儿,只有玲珑和菊儿会吃。这裏有满满一屉呢,够你吃的!”
十儿闻言转嗔为笑:“春儿,你待我真好!我进不得屋,送茶就辛苦你了,我去把菱份糕的碎儿扫扫,免得回头玲珑见了要骂人。”说罢便蝴蝶一般飞走了。
春瑛捧起茶盘来到正屋,正听到二小姐宜君对霍漪说:“……姑姑气色好多了,表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平日里表姐只在姑姑身边,也不跟我们姐妹们说说话,如今天气正好,表姐就赏我一个脸,到我那儿坐坐吧?”
霍漪有些为难:“这……母亲这裏还要人侍候,况且我才叫丫头们各自玩去了……”
“姑姑那儿有姨娘陪着呢!”宜君笑着拖她起身,“我的院子离这裏不远,就在老太太的院子后头,不过几步路就到了,三妹妹也在那里等着呢,我最近得了一株极好的白兰,这两日要开花了,正好请表姐赏它一赏。”
盛情难却,加上宜君又向来客气,霍漪不好推托,却又不想去,瞥见春瑛进门,便扯开话题,轻斥道:“怎的这样慢?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不会待客呢!”
春瑛忙行礼赔罪:“是奴婢驽钝,表小姐莫生气。”又给二小姐赔不是。二小姐有些无趣,摇摇扇子就算了,正想再劝霍漪,却听到里间传来一阵尖叫:“太太!”俨然是青姨娘的声音。
霍漪脸色一变,忙冲进去看,春瑛跟在后头,看到姑太太脸色惨白地整个倚在青姨娘身上,手微微发抖,青姨娘急得快哭了,旁边却站着同样一脸苍白的花姨娘。
“这是怎么了?!”霍漪忍不住怒问,同时急忙扶住母亲,与青姨娘一起将她移到床上,春瑛忙上前帮忙抬脚。待姑太太在床上安顿好,她无意中碰到姑太太的手,发现那手冷得像冰一样,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霍漪带着哭声叫喊:“母亲!母亲!你能听到我的话么?!能听到么?!”又转头怒问花姨娘:“你对我母亲说了什么?!”
花姨娘胆战心惊地回答:“我……我没说什么……只是闲话……她就突然……”
霍漪还想再问,却发现青姨娘暗暗拉了自己一把,又道:“请大夫要紧,春儿,快去二门上叫人,再喊人去禀告老太太和舅太太!”
春瑛忙向外跑,心裏却闪过一丝念头:姑太太要是就此倒下,霍漪的命运会如何?而她们这些丫头的未来,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