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瞪她一眼:“你当我像你这么闲?!”又瞥一眼篮中的糕:“这是……新做的?这么多?你采的桂花可是全用上了?”
春瑛笑道:“那是哄人的,做桂花糕得用糖桂花,要事先把新鲜花儿风干,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做得及?这是用家里的糖桂花做的。娘爱吃糖桂花,院子里又有桂树,我猜家里一定有。”
“你就不怕被人拆穿?”
“怕什么?我跟她们共事了几个月,知道她们的底细,若是熬个药汁、煮个燕窝粥什么的,她们还算内行,但说到正经做菜做糕点,她们哪里及得上我?不过是舌头厉害,能尝出味道好歹来罢了。就算是青姨娘,也只会炒几个小菜,熬几款补身汤而已。”
秋玉白她一眼:“别太自大了,你那点本事要跟红豆绿豆姐妹俩比,还差得远,有什么可夸耀的?!”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因是自幼进府侍候,她在厨艺上,跟玲珑她们没什么两样,要她分辨一碗汤的味道浓淡,自是没问题,但要她亲自下厨煮,却远不及妹妹了。春瑛这话,好像在打趣她似的。
春瑛自知失言,忙笑着挽过姐姐的手臂,凑近了小声对她说:“闲话休提,我见过爹和娘了,也劝过他们。原来他们真的看中了一位管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跟着他老爹跑腿的,一个在咱爹手下做伙计,只是还没定哪一个。幸好我会说话,终于劝动他们,给你在府外头找一个好人家,而且找到人以后,会让你先看一眼,等你点头再去说。可放心了?姐,你这回可得好好谢我。”
秋玉的脸色先是发白,继而飞红,到最后几乎算是通红了,咬咬唇,啐了春瑛一口,便撇开头去不说话,但眼中却微微露出一丝羞涩的喜意。
春瑛嘴角念笑,悄悄打量她几眼,随手折了几枝半开的素菊,打算拿回去替换供在姑太太灵前的鲜花,只觉得今日的素菊比往日更加清香……
一进院门,秋玉便飞快地将篮子塞给妹妹,径自跑回房间去了,春瑛拎着东西来到青姨娘房里,道:“做了一些,但时间来不及,剩下的桂花只好慢慢料理。这是我娘送姨娘的节礼,一点小小心意,请姨娘别嫌弃。”
青姨娘见了笑道:“你娘越发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便罢了,何必送这么多……”想想便觉得惭愧:“我原本还想让太太将你们一家讨来,好生看顾呢,没想到接连发生这么多事,连太太都……就耽误了,还好如今他们凭真本事熬出头了,我心裏才好过些。”
春瑛心裏念了声“阿弥陀佛”,嘴裏却安慰道:“我娘不在意这些的,她还总是跟我们姐弟说,年轻的时候在姑太太面前当差,姨娘十分照顾她呢。”
青姨娘笑笑,见桂花糕甜香扑鼻,忙道:“拿碟子分了吧,先送一碟到太太灵前上供,其他的叫玲珑和东儿、菊儿来帮忙分派,送到各处去。我们只留两碟就够了。”
春瑛忙去叫玲珑她们,玲珑推说大少奶奶来看表小姐,她要在屋里侍候,便只有东儿菊儿来了。
春瑛面对东儿时,仍记得摆出一副臭脸来。东儿撇撇嘴,拈起糕吃了一口,道:“太甜了,小姐不爱吃这样的。”春瑛凉凉一笑:“爱吃不吃,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的口味?”说罢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拿起花和一碟糕进屋,任由东儿在身后跺脚。
姑太太的灵位摆在厢房右手边的帷帘后,旁边隔了一扇碧纱橱就是表小姐的卧室。春瑛听到裏面有人声,便知道是表小姐跟大少奶奶在说话,玲珑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拿着白瓷碟子,便竖起食指无声作出“嘘”的口形来。春瑛会意地点点头,放轻脚步转进帷帘后去了。
放好供碟,换下萎掉的素菊换上新的,再小心地摘去残叶,并点上一炷香。春瑛在供案前忙活着,碧纱橱那头却隐隐约约传来表小姐的声音。
“这几个月……我总算知道什么是世态炎凉……除了外祖母和舅舅,这府里也就是大表哥和大表嫂真心待我了……”
“表妹千万别多心,只不过是快过节了,大家都忙得很,才稍稍冷落了这头……”这是大少奶奶在说话。
表小姐冷笑:“我还分得清真心假意。大表嫂只需看有些人从前待我是什么态度,再看如今待我又是什么态度,便知道了。我不忍心叫外祖母伤心,只有对着大表嫂才敢说两句心裏话,大表嫂也不必担心会有人乱传出去。我手底下的人还没这么糊涂!”
春瑛大汗,犹豫着是不是该退出去?不过自己本不是有意偷听的,主动出去,玲珑会不会反而起疑?
表小姐继续道:“大表嫂不必担忧,我不过是因年纪小,外祖母又伤心于母亲病逝,方才寄居在此几年,替母亲尽孝罢了。等我除了服,自有我的道理,难道离了这府,我就真没有依仗了不成?”
大少奶奶劝她:“别冲动,老太太和侯爷都是真心疼你,你一个女孩儿,出去了怎么过活?难道真要投靠你叔叔和兄弟去?他家素有清寒之名,你即便有田庄的出产,到底不如在这府里过得自在。”
“这个大表嫂就不必操心了。”表小姐顿了顿,“难道南边还没信回来?朝廷也该有章程了,大表哥还没听到风声么?”
大少奶奶吃了一惊:“怎么?船队不是被朝廷收回去了么?!”
春瑛也跟着吃了一惊,难道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那……胡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