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如虽然不解,但还是战战兢兢地倒了一碗热茶来,端到李攸面前。李攸似乎觉得鞋袜穿着不舒服,正脱了右边的鞋子透气,抬头看到曼如到了跟前,便皱了皱眉:“你身上擦的什么香?!臭死了!离我远点儿!”曼如后退两步,将茶碗往前举起,便低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特地托人从外头买来的香粉,人人都说清香典雅,让人闻了还想闻,怎会是臭的?三少爷的话太伤人了!
李攸用手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接茶碗。曼如担忧地抬头嘱咐一句:“三少爷小心烫。”却冷不防李攸手上一顿,抬脚就往她身上揣,她忽然挨了窝心一脚,完全没反应过来,已被开水烫到了手,疼得大叫出声,整个人往后一退,撞到身后的花几上,把上头一盆颇为名贵的兰花撞落地面,哐啷一声碎了。
曼如早已呆在那里,完全不知道三少爷为什么要踹自己,手上又一阵一阵地疼,眼泪便不停地往下掉。
屋外的丫头们闻声都跑了过来,站在门外往里看,见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李攸却一脸气愤地骂道:“贱人!我不过是说你长得丑,身上臭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绝世美人了?!我说说都不行?!任太太再宠你,你也不过是个丫头,少在我面前摆架子!”说罢又心疼地看着那盆兰花,又看着地上的碎瓷片:“这花可是我亲手照顾的,打算等花开了就孝敬给祖母!如今都被你糟蹋了!你有多大的体面?就敢冲我耍脾气?!居然当了我的面翻脸?摔茶碗?还摔花?!谁给你的胆子?!”
曼如惊慌地连连摆手:“不……不是的……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摔的?!少睁眼说瞎话了!我把那兰花当眼珠子似的,摔了你也不会摔它!”李攸心疼地捧起花,前后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决定要另外找个盆种了,看能不能活下来,便高声叫人,“都死绝了?!怎的没个人应声?还不快找个空盆来?!立夏来打扫,容儿,去倒茶!”说罢回头厌恶地看了曼如一眼:“还不快给我滚?!在这裏挺尸呢?!趁着太太有空,去告黑状呀?!记得先往手上泼点水再出门!”便小心地捧着花往里间去了。
曼如这时留意到,他的脚上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穿上了鞋子,走得四平八稳,哪有半点不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烫伤,忽然明白了什么。门外的丫环们忙碌地四处走动,找扫帚的,拿簸箕的,斟茶的,取花盆的……每个人经过她身边,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可她们看向她的目光中,却满是嘲笑和幸灾乐祸。
她忽然觉得方才那一脚,踢得她心口好痛……
曼如因为对三少爷不敬而受了训斥一事,通过在场丫头们的宣扬,没两天就通府皆知了。因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犯的错,太太也责罚了她一顿,又见她手上受伤,没法做活,便罚她回家思过。三少爷在母亲面前撒了半天娇,才换得她答应把胭脂调回浣花轩去,无论如何,儿子身边也不能没有大丫头服侍。
消息传到霍漪住的小院时,春瑛已经从家里回来了,一进门便被十儿拉去,听她兴奋地讲述着曼如倒霉的经过。春瑛听得半信半疑:“曼如发三少爷脾气?不能吧?她哪里有那个胆子?”
十儿撇撇嘴:“她当然没那胆子!我听夏荷说,当时曼如是因为听三少爷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手上一时没拿稳,就摔了杯子,差点烫着三少爷了,结果三少爷就发了火,曼如是被吓得后退时撞上花盆儿的。夏荷拍着心口说这是她亲眼见到的,绝对不掺假!”
这个说法春瑛倒是相信了,便笑道:“也是她活该!这几年她乖巧得很,却又总是鬼鬼祟祟的,三少爷忽然骂她,一定是因为她又出妖蛾子了吧?她也该受点教训了!”
十儿非常同意地大力点头,这才想起春瑛刚从家里回来,忙问:“秋玉姐姐可好?咱们小外甥也好吧?”
春瑛一想到小康儿的小胳膊小腿,就乐了:“好得很,已经到处爬得飞快了。我娘说,他长大了一定身体倍儿棒!”又从包袱里翻出一小包糕点:“这是上回你说想吃的那个糕,早上才新鲜出炉的。”十儿大喜,接过来咬了一口,笑道:“多谢多谢,那我去寻夏荷!”转身跑了。
春瑛收拾好行李,把要分派的礼物整理一下,正想去跟霍漪报道,却在半路上遇到菊儿叫自己:“回来了?正好,我要侍候小姐去老太太院里吃晚饭,你跟着过来吧。”春瑛忙匆匆整理了一下仪表,跟过去了。
霍漪见了她,也问了几句她家里的情况,她一一答了,霍漪点点头,走进老太太的院子,便看到琥珀笑着迎出来:“表小姐来了?老太太正问呢,今儿有件喜事,有贵客要来咱们家呢!”
霍漪有几分好奇,进门向祖母请了安,见表妹们尽在,大表嫂也是一脸笑容地侍立在旁,唯有安氏只是淡淡笑着坐在边上。她便问:“听说有贵客要来,不知是哪一位?”
老太太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还没开口,宜君已经抢先说了:“是范家的表姐要来呢!”
范家?春瑛立刻想起,侯爷先前的元配,不正是姓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