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嫂非常热心地送来了厚实的棉被和一应锅碗瓢盆等物,还道:“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暖和,若是被褥不够,只管来找我要。若是冬天的大衣裳不够,也只管找我。都是亲戚,用不着见外。回头我再送些粮食瓜菜过来,不然大冷天的,你们连晚饭都做不成呢!”说罢又朝曹管事笑笑:“老曹,你看……是不是让他们歇两天,再安排活计?横竖秋收已经忙完了,地里的瓜菜也种下了,堆肥的活自有农户去干。”
曹管事面上有些僵,含含糊糊地应了,又请小堂去家里吃晚饭。这时候天色已晚了,进城也来不及,因此小堂便答应着去了,被冷落的安四奎看得两眼冒火。
这一晚,各人都是对付着将就了。春瑛只觉得秋夜里风刮得格外冷,暗忖明天要多弄一张被子来。旁边的十儿动了动,转过身来,低声问:“春儿,你说……三少爷这时候听说了咱们的事没有?”
春瑛把身上的被子卷得紧些:“不知道……应该听说了吧?”
“他多早晚把我们调回去呢……”
春瑛想了想,叹了口气:“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上回曼如的事,你也看到了,他不会跟太太作对的,就算要调我们回去,也要过些日子,且看府里年下忙不忙吧……”
十儿扁扁嘴:“我从来就没住过这样的房子……吃过晚饭洗碗的时候,我还看到了老鼠!足有我的脚丫子那么大!吓死我了……灯油蜡烛什么的,又不够使,我方才进屋时,只能藉着月光,差点儿没摔个大跟头!”
春瑛听得笑了:“我比你好一点,以前我家住大院的时候,屋子也挺旧的,不过比这裏还是强多了。明儿我们再好好收拾收拾,也就能住得舒服些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呀……真该让崔曼如那贱人来尝尝这个滋味!还有那个姓安的混蛋!他今儿把我衣裳抓了半天,恶心死我了,我明儿就去烧了它!”
春瑛埋在被子里闷笑,十儿不好意思地拍了她几下,又喃喃道:“三少爷,快救我们回去吧……”
春瑛怔了怔,收了笑容。十儿对三少爷是不是太依赖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在来到这裏以前,她根本就没料到庄上的条件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庄子的出产比别处少吧?但是这样的环境,她真的不愿意多待。还不知道他们一家会被分派什么任务呢,只希望不会太惨。
真可笑,她家明明有钱,却又不能公开地花,更不能叫别人知道,真是太郁闷了!春瑛只盼着能早日想到办法脱籍,免得再受那些愚蠢又蛮横的恶人的气!
这么想着,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胡飞,想起他昨晚上握住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她的心不经意地跳快了半拍,脸微微发热了,她连忙把自己的头缩进被窝里,才忽然想到如今房间里漆黑一片,十儿是看不见自己的,又觉得好笑,回头一看,十儿已经睡着了,正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重新翻过身,她握住昨晚上曾被胡飞握住的那只手,不停地想着,他今天为什么没来?是临时有事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许……只是因为睡过了头?
她悄悄闷笑,又忽然担心起来。胡飞从来都不会睡过头的,况且昨晚上他走得挺早,到底是什么事拦住了他,让他没能及时赶来送自己呢?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介意,如果他真的有要紧事要忙的话,她还是会体谅的,毕竟正事要紧,反正他也答应过来庄上看望自己。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年他南下时,她可是一直送到码头上的……当然,她不是拿这个来要求所谓的公平对待,可好歹他也打声招呼嘛,或是派人来送个口信……
春瑛就在这反覆又反覆的纠结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