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没看见,只是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路叔放心,我绝不会叫春瑛受这委屈!也不会让路叔路婶,还有小虎被人欺负的。”
路有贵挑挑眉:“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可解?”
胡飞细细想了想,道:“想来侯爷夫人每日都有许多家务要照管,您一家又不曾把她得罪狠了,她未必会记恨太久,等个一年半载的,她也就尽忘了。我听说庆国侯府从前还是太夫人当家时,每年都会放人出府,一半是老家人,也有一半是年轻子弟,这是为行善积德计。自打如今这位夫人接管了家务,虽然也年年放人,人数却少了许多,还多半是从前掌事多年的老家人,倒是年轻人少了。照我看,侯府中仆役日增,支出自然要增添的,长此以往必有亏空,裁人必成定局。这种事,侯爷夫人总不能事事亲历,少不得要交给底下的管事或管事娘子。这些人里,总有与咱们不曾结仇的,给他们些好处,请他们将春瑛……以及路叔路婶和小虎的名字放进册子里不打眼的地方,让侯爷夫人囫囵望一眼,便点头准了。这岂不是万事大吉?”
春瑛眨眨眼,细细一想,果然是个好办法,忙笑道:“这个法子好!就算太太那时候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只要册子上的名儿一多,她哪里能一个个看得过来?这种事,还不是靠管事或管事娘子们裁度?往年他们靠这个事可得了不少好处呢!”忽又想起:“就是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放那么多人出去的机会。我想想……府里的家生子一年一年地增多了,这两年又因为太太信不过王家,革了他家人的差事,却从外头买了些人回来,咱们家住的街尾一带,原本有好几个空院子呢,如今只剩两个了,但原本府里的人,却没放多少出去,卖出去的人也不多……哼,不是我小看人,太太的性子,是不肯叫人占便宜的,家生子们即使用不上,她也不肯平白放了,可是这样下去,光是每月发放的银米,就是一大笔钱!太太绝对坐不住的,迟早会下决心放人,只是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胡飞笑道:“也不用等到事情坏到这个程度,京中有名望的人家,遇上朝廷大事,比如宫中的喜庆或丧葬大事,都免不了要表示表示,放奴便是一个常用的行善积德的手段。再者,自家的大事,也是个理由。照我看,庆国侯府,最近这一两年裡,最有可能发生的大事便是两件,一是太夫人的千秋,二是三公子娶妻。其中倒是太夫人的病情叫人担心,侯爷听说是位孝子,放奴积德的事,想必也是有的。”
“哎呀!”春瑛一握拳,“那就是最近的事了!可惜,老太太的病情听说已经好转,我们晚了一步,只怕赶不上这一回了!”
胡飞柔声安慰道:“这却说不准,老人家病了,总要多养些时日的,等她养好了,侯爷说不定会到庙里还个愿什么的,到时也有可能会放奴。”他转向若有所思的路有贵,恭敬地道:“这只是晚辈的一点看法,若是两件大事都过了,路叔一家都没机会放出去,晚辈只怕就要退而求其次,迂回行事了,还望路叔包涵。”
路有贵盯着他:“什么叫退而求其次,迂回行事?”
“正如方才路叔所言,春瑛妹子最险,路叔路婶与小虎反而平安些。若是实在无法脱籍,晚辈可以打通侯府关节,让人把春瑛妹子的名字写进要放出府的丫头名册里,叫那管事娘子禀告侯爷夫人,只说您一家子穷怕了,要求了恩典,把女儿嫁给一个破落户小商贩,好赚几两财礼钱。侯爷夫人若是不记恨春瑛,倒也罢了,即便是记恨,想来也不会拦住这桩亲事的。等春瑛妹子先脱了身,再过些时日,由陆嫂子出面,将路叔路婶也赎出来,小虎不到年纪,是不算在名册上的,也就一并出来了不是?”
胡飞把话说完,便偷偷去打量路有贵的神色,春瑛在一旁暗暗捏了他一指甲,小声责备道:“你怎么编出这么个理由来?哪怕是说我病了、快死了也好,何必坏我爹娘的名声?!再说,拿这种话去骗人,就算我脱了身,爹娘还在府里呢,万一太太知道了真相,叫他们怎么办?”胡飞想想的确是自己疏忽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有贵倒是看得开,摆摆手:“那不要紧,不过是随口说说,你一脱身便离得远远的,嫁了谁也不叫府里人知道,他们哪里猜得出?只要你和你兄弟能得个好前程,我这点名声有什么要紧?”便转向胡飞正色道:“既然你有主意,我便把话放在这裏。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将女儿嫁出去,可不打算委屈她,你要是有法子,我便将她许给你!只是有一点,有事情成功之前,你不许胡来,也不许坏了我闺女的清白名声!若是你觉得太费事了,或是看上了别家的女孩儿,就趁早跟我说,我们家绝不纠缠!”
春瑛顿时红了脸,但又有几分担心地偷偷瞥向胡飞,只见他摆正神色,整了整衣服下摆,便郑重拜了下去:“胡飞必不负岳父大人的期望。”
春瑛脸更红了,小声嘀咕着:“谁是你岳父?可别乱喊!”又瞧见父亲打趣地望着自己,咬咬唇,扭身跑了出去,还听到后面传来父亲的哈哈大笑声,她跑得更快了。
胡飞追在后面喊她:“春瑛妹子,你别跑呀!”春瑛停下脚步,回头望望,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到耳根,平添了几分妩媚,两眼直盯着胡飞,叫他心裏猛地一跳,整个人便柔软下来:“别跑,我……我有话跟你说……”
春瑛移开视线,望望天,又盯着地面,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什么话?”
“我……我……那个……妹子……”胡飞忽然结巴起来,听得春瑛一阵好笑,他看得发愣,耳根子也红了,好不容易积攒了勇气,要将话脱口而出,却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叫唤:“望山兄——望山兄——”
他一阵愕然,放眼望去,发现是好友李叙来了,不由得一皱眉,心下暗道:“他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