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回归正题,又望向春瑛:“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只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想让家里过得好些,何不直接寻个好人家嫁了?也不必再进来做侍候人的营生。”
春瑛方才听得清楚,有一位喜姨娘是老太太“亲自调|教”的,原来这位二老太太也会把丫头给儿子做妾,为防节外生枝,她便回话道:“回太太话,奴婢家里已经给奴婢定了亲事,只是对方有事去了外地,要三年才能回转,因此奴婢才想趁这段时间,进来当几年差的。”
卓氏万想不到春瑛居然已是有了人家的,不过想想她的年纪,倒也不出奇。女儿身边的大丫头九如,就是自小有了人家,这次回京后就该出嫁的,只是春瑛年纪本来就不小,又定了亲事,只能侍候几年功夫,未免有些鸡肋了。
徐大娘见状便小声禀道:“太太,我记得老太太屋里的几位姑娘,除了在任上出嫁的鸳鸯,和给了老爷的喜鹊,剩下的鹦哥和雪鹤都到了配人的年纪了吧?”
卓氏微微点头:“你说得是,在外头毕竟不像府里周全,侍候的人也少,一时半会儿的没处找合心意的人选去,这丫头好歹能侍候个三两年,等她要出去时,新调上来的丫头也能使唤了。”又觉得春瑛是定了人家的,想来不会有不安分的心思,可以放心用了,便添了一分笑模样:“你许的是哪家?若是我们家的就更好了。”
春瑛低头道:“是京南清润店镇上的一户人家,家里做些小生意的。他如今出远门贩货去了。”
卓氏点点头:“那倒还罢了。”又转向良姐,问了几个问题,良姐答得小心翼翼的,但仍然很紧张。卓氏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又叫了几个粗使的丫头进屋相看,不一会儿便道:“春瑛、良姐随我去见老太太,徐妈妈带其他人去找鹦哥,让她带着做活,先在老太太院里试两日,若不好了,再换。”
说罢卓氏就站起身,命凤鸣帮着整了整穿戴,挺直了腰肝,往三进的院子走去。春瑛连忙跟上,良姐有些脚软,歪了歪,她忙伸手扶了一把,又托着对方的手肘往前缓行几步,等到良姐站稳了才松开手,得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凤鸣回头正好瞧见,特意看了春瑛几眼。
二老太太关氏住在正路第三进院子里,因是刚到的关系,院子里到处都是行李,丫头婆子四处穿梭。卓氏瞧着不像,命徐大娘与凤鸣留下来帮忙,径自带了春瑛与良姐进屋。
二老太太正歪在榻上歇脚,听说是儿媳妇带了给自己使唤的丫头来,便道:“你拿了主意就是,我这裏人也够使唤了。在外头和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同,何必非要摆那个排场?”
卓氏忙笑道:“母亲虽然省事,只是亲戚们来了,看着不像。那些寻常人家,家中老母亲还不止四个丫头使唤呢,母亲何必跟儿子媳妇客气?再说,鹦哥她们家里不是已经给她们说好亲事了?等她们出去了,母亲怎么办?自然要再添人的。母亲的日子过得安好,才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
二老太太揉揉额头:“我倒忘了这回事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们几个说不定心裏都在怨我呢。”旁边正在槌脚的丫头扬起小脸笑道:“老太太这话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倒恨不得留在这裏侍候老太太一辈子呢,又怕老太太嫌我们粗笨。”二老太太笑道:“胡说,哪有女孩儿大了不嫁人的道理?”又问儿媳:“你带来的就是那两个人?”
良姐还没动静,春瑛便先机灵地上前拜见:“给老太太磕头。奴婢春瑛,愿老太太长命百岁,万事如意。”良姐慌忙跟着下拜。
老太太笑道:“瞧着倒还机灵,是哪家的孩子?”
卓氏便指着春瑛道:“那一个良姐,是外头买来的,这个春瑛,是老路家的女儿。母亲可记得霍家外甥女儿?她在西府里住的时候,这丫头就是屋里侍候的。”
“哦?”二老太太似乎想起了什么,“姓路?路春瑛?你原本是侍候攸哥儿的吧?会厨活?”
春瑛很是惊讶:“是,奴婢在三少爷院里做过大半年粗使丫头,后来因病回家养了一年,表小姐来时,才被选上去侍候的。”
“这就是了。”二老太太笑道,“漪姐儿来见我时,就提过在京中的日子,说身边一个西府派去侍候的丫头极好,平时也不奉承,但见了她有不妥处,常常苦劝的。她总说当时不懂事,没把那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后来想起,才知道那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她离京那日,曾经服侍过的人,也就只有这个丫头悄悄儿跑去送她。既然你叫春瑛,想来就是这丫头了?只是如何又跑到我们家来了?”
春瑛从没想过,霍家表小姐曾经在这位二老太太面前说过自己的好话,一时间心裏感慨万分,正要回答,卓氏先开了口:“外甥女儿既出了嫁,这丫头便没了差事,总在家闲着也不是道理,正好徐妈妈要找人来侍候,便把她叫了来,给母亲使唤,可不正好?母亲既觉得她不错,正好调理调理,等她将来出嫁时,也多份体面。”
二老太太笑着点头:“这话很是。漪姐儿送了我好些好药,她女婿又荐了位好大夫来,去岁过冬时,我腿风犯了,多亏了那大夫和药,才好过些。既然这孩子是她的丫头,我便照应两年,当是还了漪姐儿的情。”
卓氏忙叫春瑛:“老太太留下你了,还不快谢恩?”春瑛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过了关,忙依然拜谢,心裏松了口气。
虽然东府里的情形也挺复杂,不过当家太太似乎挺能压场,而且两代主母都对她不错,想必今后的日子不难过吧?
只是,沉沉浮浮,兜兜转转,她又重新开始了丫环生涯,今后是否能事事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