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这话一出,争吵不休的两方人都安静下来。花姨娘正骂得兴起,忽然被人打断,便没好气地道:“是哪个叫我让道?!也不瞧瞧自己是谁!”转头一望春瑛,记起她是从前侯府里的丫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哪根葱?也敢冲你姨奶奶叫唤?!”
崔曼如不知为何,忽然扑过来哭道:“好妹妹,你要替我说句公道话呀!”春瑛打了个冷战,忙躲开了,便听到花姨娘在那里骂:“原来你是这小贱人的同伙!”
春瑛不耐烦跟她们纠缠,又记着自己身上有急差,便对花姨娘道:“姨娘很不必多心,我在东府当差,今儿只是从这裏路过而已。我们老太太和四小姐有件急事,命我报给我们太太知道,二位有什么争端,都不与我相干。烦请旁边这几位妈妈让让路,别都塞在门上,叫人怎么走?”
花姨娘听说是东府的人,怒气便少了几分,但又觉得自己是少爷小姐的亲娘,且是老太太手里调|教出来的,除了身份比不上正房太太,别的体面一点不差,叫东府一个丫头开口说让路就让路,实在太没面子了,何况这丫头跟崔曼如这小贱人也不知是不是一伙的,凭什么叫她让路?要让就叫别人让去!于是便傲慢地叉腰站在那里不动了。她身后的婆子们本来要让开,见她这样,以为她要给春瑛没脸,便也跟着不动。
春瑛见状有些生气,那崔曼如又缠上来了:“好妹妹,虽然我们吵了架,但我娘不曾得罪你呀?你即便生我的气,也该帮我娘说句公道话。想想小时候我娘有多疼你!”
春瑛摸不着头脑,冷不防瞥见她身后的婆子堆里冒出个美人来,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才发现这美人年纪不小了,正是许久不见的崔寡妇,额头眼角处的皮肤都已经松弛,但托了脂粉的福,加上身段修长匀称,居然还能显出几分风韵来,只是瞧她的穿戴,不像是仆妇的打扮,跟她往日清高寡妇的扮相也有些差距,春瑛心裏便添了嘀咕。
记忆中的崔寡妇对她并不怎么在意,也就是碰面时会口头上关心几句,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从没关照过路家人,加上这些年来崔曼如的所作所为,崔寡妇受了路家的恩惠却没劝女儿一句,春瑛对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而且她明明是早就闲置在家的,打扮成这样跑进府来做什么?便冷冷地道:“崔婶不是丢了差事么?在家好生养着就是了,又进府做什么?我如今在东府当差,你们都是侯府的人,即便吵翻了天,我也管不着这些闲事。这裏是进花园的大门,别都堵在这裏了,叫人看见了笑话!”说罢伸手将曼如拨到一边:“起开!”迈脚就要走。
曼如哭着忙拉住她:“你别走啊,好歹帮我说句话,如今府里是二太太管着,你是东府的人,怎能说是闲事呢?你管得的,管得的!”见春瑛不理她,便索性跪下来哀求:“好妹妹,你一定要帮我!”崔寡妇见状也跟着跪倒。一边花姨娘见状便又骂开了:“哭丧呢?!你要自甘下贱,自己下贱去,别丢了我们家的脸!”
春瑛怒火上升,她不知道这两伙人究竟是为什么事吵起来的,但她现在真的不想插手,瞥见花园门外一堆婆子媳妇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便板着脸骂道:“管花园的人在哪里?!都死光了不曾?!眼见这裏闹成这样,也不来劝一句,成日家就知道偷懒,既这样,不如回明了大老太太和太太,都撵了去,另找会做活的来!”
围观的婆子媳妇们方才一直在那里看,知道她是东府的人,眼下东府太太在侯府当家,她们都心有顾忌,当即便推了一个代表出来说道:“姑娘别生气,这两位都是尊贵人,我们哪里敢拦呀?就是劝也劝不动的。”
春瑛冷笑:“劝不动不会报上去?!自有劝得动的人来劝!你们围在这裏看笑话,难道就能讨得了好?!”说罢甩开曼如的手,瞥了她一眼:“姑娘快起来吧,我担待不起,你们母女安心要折我的寿,我可是不依的!”说罢大喝一声“让开!”便吓得几个婆子让开一条大路,让她干净利落地走了,没一个人敢拦,甚至有胆子小些的,相互商量了便跑去报告了。
曼如心中暗恨,忙回身扶母亲起来,花姨娘在旁冷笑着骂道:“果然你们母女俩都是贱骨头!成日扮个贤淑模样,实际上都是骚|货!老的死了男人十几年,就没缺过相好!几十岁的人还涂脂抹粉的,想勾引谁呀?!小的就知道勾三搭四,挑拨离间,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破鞋,就敢痴心妄想攀高枝……”
春瑛走出老远,都还能听到她的污言秽语,心裏十分不以为然。崔家母女固然不是好人,可花姨娘也没强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她们是因什么吵起来的,平白堵在大道上阻碍交通!
二太太卓氏理事的地方位于二门里头的一处侧院,离晚香馆不远,春瑛熟门熟路找上去,进了门见她就坐在堂中正座,也不叫人禀报,便忙走了进去,行了一礼:“太太。”
本来正在回话的媳妇子停了下来,卓氏抬头望她:“你怎么来了?”春瑛忙走到她身边,停头耳语了一番。卓氏越听神情越严肃,压低了声音磨牙:“怎么回事?!我们家与他家向无往来……”
春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二少奶奶与恪王府是亲姐妹……”卓氏不由得瞟向坐在下手的宜君,皱了皱眉。春瑛想了想,又小声提醒她:“往年上巳节,小姐们都会到靖王府在城外的别庄上踏青……”
靖王府与恪王府同等级,靖王府作为侯府嫡长女,与娘家的关系自然比姻亲恪王妃要近得多,卓氏闻言眉间一松,便微笑着问宜君:“上巳节快到了,靖王府今年可下了帖子?”
宜君笑道:“本来是下了的,但是后来大姐姐叫人来传话,说是最近身子不适,便把今年的郊游取消了,叫我们自己办去。”
春瑛暗道不好,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她偷偷看了卓氏一眼,后者却丝毫没有慌乱:“靖王妃身子不适?是什么缘故?我们丢下她,自个儿去玩乐,未免太无情了,不如到了上巳节那日,咱们一块儿去探望她吧?叫你四弟四妹妹也一起去。自打回了京,也就见了一回,也该去请个安的。”
宜君似乎有些不大情愿:“要探望大姐姐,不拘哪日便罢了,婶娘为何非要在上巳节去?一年到头都闷在府里,难得有一天能出门……”
卓氏笑了:“你这孩子,最近还嫌出门少?你要去看你大姐姐,哪日都行,但那天别人都去玩了,唯独靖王妃因身体不适,要在家中静养,岂不寂寞?你们姐妹们很该去陪一陪才是。有这位姐姐照应,比讨几位太太夫人的喜欢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