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熙如娇羞一笑,挨近了侯府的老太太,虽未发一词,但那行动就是在告诉别人,她在撒娇。老太太似乎很受用,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当女儿和当媳妇是不一样的。弟妹别瞧她如今这副爱怜的样子,到底大家出来的女儿,比小门小户出身的强了无数倍,处事为人都叫人忍不住疼爱。先前她姑姑那样一个贤惠的儿媳妇,我没福气多留她几年,每每想起都觉得伤心,如今又得了这么一个孙媳妇,上天待我也算不薄了。”
这话虽在夸范熙如,但似乎有贬低安氏之嫌。二老太太听了便心头一跳,转头看了儿媳妇一眼。二太太卓氏非常有眼色地问:“听说嫂子病了,不知是什么症状?要不要紧?”
老太太闻言眉头大皱:“她能有什么病?!不过是心病罢了!我见她管家辛苦,便叫她分一些事务给熙如管。她倒好,不应话不说,居然推说病了,请安也不来,熙如去给她请安,她还要给脸子瞧。幸好熙如脾气好,并不放在心裏,还在我面前替她说好话。谁知她还不满意,前些日子范家三太太过来做客,她居然当着人家的面数落熙如的不是。真真丢尽我们李家的脸!范家三太太真个好涵养,还在我面前说熙如定是做得不好,才惹得婆婆生气。我都快没脸见人家了!那样的媳妇,还不如早些让她安安静静地养病去吧!”
老太太忽然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还表现得很激动,东府众人都十分诧异。范熙如忙劝道:“祖母息怒,这都是孙儿媳妇的不是。若不是孙儿媳妇粗心,惹得母亲生气,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眼圈便红了,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
老太太忙道:“你还替她说什么好话呢?别怕,你叔祖母和婶娘都是自家人,彼此知根知底的,哪还能不知道你婆婆的为人?你刚进门时,她还对你赞不绝口的,如今说变就变,还闹起了脾气,真叫人不省心!”
范熙如摇摇头,含泪带笑地向二老太太婆媳赔礼:“叫叔祖母与婶娘见笑了,请叔祖母与婶娘别怪母亲失礼,她实在是身上不好。”
卓氏干笑两声:“一家人不必多礼,嫂子身体不好,我们合家皆知的,怎会怪她?”咳了一声,“对了,不是说要商量祭祖的事么?怎的不见侯爷和攸哥儿?敞哥儿两口子呢?”
范熙如低了头:“父亲出门访友去了,相公在外书房读书。”
二老太太眼神一闪,又是深得婆婆看重的卓氏开口:“这也太用功了些,都快过年了,朝廷官员都得了假呢。我们老爷前日面圣,圣上嘉奖了一番,也叫他先回家过年,等年后再安排后续之事。难道攸哥儿如今比朝廷的官员们还要忙碌了?依我说,他从小娇养,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头?还是叫他歇几天,养养身子的好。”
“我也是这么说的。”侯府老太太转头去拍孙媳妇的手,“连你婶娘都这么说了,你便多劝攸哥儿几句。你们还是新婚的小夫妻,正该多亲近,科考再要紧,也要等到明后年才能下场,哪里犯得着这样着急?”
范熙如脸红红地小声应了,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说:“今儿是为了商议正事,才请了叔祖母与婶娘过来的。咱们家只有祖母与我两人在这裏,母亲又病了,不如把二哥二嫂也请过来吧?多个人商量也好。”
侯府老太太叹了口气:“罢了,我没功夫看他们这对冤家拌嘴,每次骂他们,他们嘴上应了,过后仍是那般。我索性眼不见为净,免得操碎了心,还要暗地里受他们的埋怨。如今你已经嫁了进来,有你和攸哥儿两口子在,都是懂事知道上进的好孩子,我也没心思理他们了。”
这下连春瑛都暗暗吃惊了。以老太太对二少爷的偏爱,今天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是真的灰了心?!这几个月里,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东府那边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二老太太似乎是觉得,再这样闲聊下去,永远也没法进入正题了,便清了清嗓子,道:“祭祖的事,到底嫂子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老太太忙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不外乎办得隆重些,升一升规格,一来是把二老爷的功劳禀告祖先,再让他与族人重新见一见,毕竟已是多年在外了;二来便是向族中女眷介绍新孙媳妇。庆国侯府这一支,虽然不是族长,但在族中向来有名望,李攸是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妻子便是庆国侯府日后的女主人了,自然也郑重地介绍给族人认识。
要重新安排祭祖仪式以及随后的宗族大会,所需增添的一应物事,老太太都有了盘算。范熙如时不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着,提几条意见,她基本一条不落地用上了,正好补上了她思虑不周的地方,最后成形的计划十分完善。卓氏暗中想了一想,倒对范熙如高看了几分。
商量完正事,侯府老太太还要留饭,二老太太说:“儿子在家呢,说好了要回去吃的。”前者想到他们一家分离多时,便放了人。
回到马车上,春瑛伸手试着手炉的温度,又嘱咐锦羽给车里的火炉添了块炭,回头见二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去打搅,只吩咐车夫起行,却听得二老太太叹了口气,一旁锦羽问道:“老太太,您为什么叹气?”
二老太太笑了笑,摇摇头:“西府娶的这个媳妇啊……果然厉害。”
“可不是厉害么?”锦羽笑道,“又漂亮,又贤惠,又孝顺,还有管家的才干,我在外头听他们家的丫头说话,都在夸这位三少奶奶呢。若咱们家也能得这么一位少奶奶,就好了。”春瑛瞥了她一眼。
二老太太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