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打算从司天台下手?”汪印这样道,提及了心中所想的那个官衙。凡涉及占卜、巫蛊和天文历法之事,当然是与司天台有关,小姑娘意中所指很明显了。只是,司天台和曾经的缇事厂一样,同样是朝中最为独特的官衙。司天台是两台之一,主官司天监乃从三品,但是司天台和其他任何一个官衙都不同,它有着最大限度的自由和隐秘性。朝中各官员,不是科举出仕便是封荫为官,策论杂学之考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司天台的官员却不是这样。司天台的官员,乃是从民间选拨,要求必须擅长卜算、历法等等某一种,特别是司天台的主官司天监,据闻历任的司天监都精通占卜星相,甚者能通鬼神。从大安太宗朝起,就已经规定司天台官员不得与其他官员私下往来,违者降职乃至夺官。这个规定,从太宗朝一直持续到如今,并且越发严苛。除却公事,司天台官员便不会与其他官员来往,以避嫌疑。司天台的官衙相当独特,就是皇城内靠近升平门最高的那栋建筑,摘星楼便是。摘星楼下有左翊卫官员把守,凡进入其中的人都必须登记审核,并且在商谈公事的时候,也会有左翊卫跟随。从摘星楼所发出的公文信函,也会经由门下省审验再三,才会下发。由此可见司天台在国朝之重、之独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汪印和司天台官员没有什么接触,遑论有任何交情了。他这样的情况尚算好的,朝中还有许多官员连司天台官员的相貌都有没有见过。——盖因司天台官员无须上朝。如今小姑娘说,巫蛊的问题可以借由司天台来解决?可是司天台官员只会听从皇上吩咐,巫蛊一事,若是没有皇上示下,司天台官员怎么会说有利于小姑娘的话语?叶绥点点头,说道:“没错,大人,能解决这个事情的人,还不能是司天台普通官员,只能是司天监大人。”“司天监?”汪印诧异道,觉得事情更难了。司天监……现在的司天监商易,他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小姑娘到底有何办法?“大人,现在的司天监大人……是河东人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额上有个星辰标志?这个人,和历代的司天监都不一样。”叶绥回道,眼神变得有些幽远。如果司天监还是袁近璧,那么她的确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如今成了商易,那么就不一样了。她犹记得,在太宁元年,那个额头上有个星辰标志的年迈官员,立于紫宸殿之中,神情带着坚毅果决,对太宁帝道:“皇上,恳请皇上废除司天台官员不得与其他官员私下往来的规定,恳请皇上准司天台官员入世!”那时,她也在紫宸殿中,听到这番话语心中没有丝毫意外——毕竟,商易愿意和她接触、并且暗中行便宜之事,便是为着这一个目的。她也是直到永昭末年,才知道得以进入司天台的官员,皆从各大寺观中选出,并且一旦被选进司天台,便终身不能离开,只为国朝、皇上所驱使。这个规定,乃是当初太宗皇帝与天下寺观所达成的协议,世外之人为国朝、皇上测吉凶、断历法,这乃积福之事,两者皆大欢喜。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规定就变了。天下承平久,皇权至高无上,因而各大寺观稍懂天文历法、阴阳之事的人,都早早为皇上所圈定,所测算的吉凶、阴阳只为皇上所服务,已经远离了百姓远离了人世。这些年来,太多寺观的人为司天台所役,司天台官员的独特之下其实藏着无数血腥。商易出自京兆安阳观,早些年名声不显,近些年才誉满国朝,因此他才能接替袁近璧的官职,成为了司天监。怕是安阳观的人也不知道,商易乃出身河东青云观!其在襁褓之时,就被青云观主捡了回去,然后仔细鞠养、悉心教导……后来青云观一夕倾覆,商易才辗转去了安阳官。朝廷只知商易善于星相,或能沟通鬼神,却不知道,司天监周易最大的愿望,便是废除司天台现有的规矩、希望天下寺观所学皆能用之于民。前世商易成为司天监是在永昭三十年前后,今生却提早了好几年。她不知道为何会提早,也不知道商易是不是还有着前一世的心愿,但这是她前世所知,也是前世的馈赠,只要有这个希望,便要去尝试。如今永昭帝对商易十分信服,巫蛊之事,究竟是子虚乌有还是真有其实,司天监商易的话语就十分重要,甚至能起到决定作用。听罢了叶绥这些话语,汪印沉默片刻,才道:“小姑娘,你想本座以商易的心愿作为交换?”小姑娘能知未来的事情,他早已知道,但是商易……小姑娘似什么都知道,那就不是略知一二可以解释了。小姑娘能将这些告诉他,已是最大的信任。至于她是如何得知未来的事情,有什么必要问呢?“是的,大人,如果周易的心愿还是这个,那么巫蛊之事就不足为虑。”叶绥点头应道。她说了商易的过往,说了商易的心愿,如何与商易接触、如何说服商易等等这些具体的事情,便要大人去做了。——换做旁的人,便不能做到。她所知,也要大人所行,事情才能成功,缺一不可。汪印默了默,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姑娘,恐怕只靠商易的话,事情还不能成……”本座不会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说得上是完全陌生的人身上。
第857章 商易(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