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是个闲官儿,要说他真的没有心思那是假的,可是这心思并不大过他的理智和野心,因而他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现在听见卫老太太这么说,他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最近的事桩桩件件都透露出蹊跷来,他知道卫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垂了眼睛。
三老爷就比他主动的多,顺着卫老太太的话点头应和:“娘您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
夜已深,定北侯府星星点点的灯光将长径装点成晦暗的银河,卫老太太领着卫安穿梭其中,领着她径直上了侯府地势最高的摘星楼,看着三老爷一行人走得远了,这才坐在石凳上,对卫安招了招手:“坐吧。”
卫安不知道卫老太太为什么要在打发了二老爷三老爷之后领她到摘星楼来,看着底下郁郁葱葱的榕树有些出神。
卫老太太就摸了摸她的头,隔着栏杆借着月色看万家灯火,忽而转头对她说:“很怕吧?”
怪不得一个心黑皮厚的小姑娘能如履薄冰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她从里到外都仿佛变了个人,原来竟是怀揣着这样的秘密。
少年时只要一件无法解决的小事,也容易看的比天都重,何况这真是比天都重的事,卫老太太看着瘦的几乎只剩皮包骨头的卫安,有些嗟叹。
卫安有些想哭,却又没有哭出来。
曾经彭采臣说过她,安和公主的眼泪令人怜惜,她的眼泪却只令人恶心,自那以后,她就不怎么哭了。
有人护着的人自然有失控的资本,没有人护着的人连眼泪都是种负担。
她咬着唇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朝着卫老太太摇头:“起先是很怕的......可是后来就不怕了。”她想了想,又同卫老太太说:“起先我总想着要自己查清楚......可我发现不行,母亲不能做到无视我,她心里的愤恨大约与日俱增.....我没有时间了.....”
她的确是让李嬷嬷去了南昌,可是她人小力薄,虽然有重生的优势可到底不是无所不能的,能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料准,如果卫阳清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那又打草惊蛇,惹怒了长宁郡主,她以后的日子就只会更被动。
这么小的小姑娘,碰上这么大的不能做决断的事,竟然能若无其事这样久。卫老太太有些为她的心智觉得心惊,又有些心疼,她太知道卫安的处境了,爹不疼娘不爱,从前连自己也对她淡淡的,她知道了长宁郡主查她身世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啊......
卫安却松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
最难做的决定做了,最难说出口的秘密也说了,她心里的千钧重担好像瞬间就消失了。
如果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宁愿干干脆脆的死,或者失去一切,也不想怀揣着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过日子,那样的日子她上辈子就已经过够了。
卫老太太一眨不眨的盯着卫安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瞧到了如释重负,看见了坦荡,唯独没有看见心虚和畏缩,思索片刻就道:“才刚说的没头没尾的,你仔仔细细把事情和我再说一遍,你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怀疑你不是她女儿的......”